沈云早就不拜神求仙了,是以,问清夏收祭祀其实是向天帝,以及司农、司雨的神仙们进贡香火之后,兴趣全无。
他冷笑道:“大家的供奉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别的神仙也罢了,那些负责司雨的雷公电母,还有龙王之流,他们也好意思收大家的供奉?”
李忆咋舌——主公也太大胆了吧!
心思一转,忍不住在心里揣测:难道说,仙官大人们都是这么心高气傲的?
这时,沈云又说了:“他们要搞,由他们按着旧例去搞。但我们庄子不兴这一套。什么时候稻谷熟了,什么时候开镰,不跟那帮神仙讨什么吉时。”
李忆愣了一下,请示道:“那么,我也这样答复白云村他们的乡老们?”
沈云爽利的点头:“就这般答复。”
“是。”见状,李忆倒不好再进言了。只得领了令。出了主院,心里直打鼓。
说句老实话,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不太信神灵庇佑的那一套说辞了。在仙都的城里,与他一样的人,大有人在。然而,在这里,与乡邻们接触得多了,他很清楚,他们有多迷信神灵。原因很简单,因为田里的庄稼需要风调雨需,无虫无灾。他们全是靠天吃饭。
而今天被推举来送联名状的乡老们看着就是些倔老头儿。
主公这般答复,会不会彻底激怒他们呢?
李忆心里挺没底的。
到了问事堂,他尽量将言辞说得软和一些,告诉乡老们,庄子里不打算参加夏收祭祀。
“这……怎么会这样?”
“是呀,为什么呢?”
果然,乡老们闻言,象炸开了锅一般,反应强烈。
李忆硬着头皮,搬出沈云的话:“我家主人说,大家的供奉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别的神仙也就罢了。那些负责司雨的雷公电母,还有龙王之流,他们怎么对得起大家的供奉?”
一语出,满室安静。乡老们坐在蒲团上,陷入了沉思。
想象中愤怒、反驳等都没有发生。李忆吃惊得很。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那名白发老者站了起来,对着问事堂的主位方向虔诚的叩了一个响头,直起身子,嘴里念叨着:“小老儿多谢神仙大人明示。谨遵您之令,今年,我们白云村不搞夏收祭祀。”
那神色,是非常认真的。既没有赌气,也不是开玩笑。
有他带了头,其余村推举来的乡老们也相继起身,叩头,应承今年不搞夏收祭祀。
李忆盘腿坐在蒲团上,整个人都石化掉了。夏收祭祀,在这一带是多么重要的供神活动啊!它既是答谢神灵上半年的庇佑,又是祈求下半年风调雨顺。可是,仅因为主公一句非常直白的话,这些乡老们就取消了今年的夏收祭祀!
待乡老们离开后,他还恍若在梦中。
新年过后没过多久,他的体内也凝结出了真气,是以,耳力还行,能听到乡老们出门后的细语。
“不搞夏时祭祀也好。在我们村,以往是每人摊派二十个大钱。现在全省了!”
“照我说,也未必。到底要怎么做,老夫觉得我们最好跟着神仙大人的庄子里行事。反正,这些天要多留意,多打听,看这里的庄户们是怎么准备的。他们怎么开镰,我们村就怎么做。至于花销有多大……到时再说吧。”
“有道理。”
“是呀,这事叫我说,就是上面的神仙相互抢香火。”
“神仙打架,我们管不着。我呀,只要哪边灵验,就供哪边的香火。”
“就是就是。”
“我说,大伙儿相互通个气,到时,一起凑份子。”
“好啊。”
……
李忆听了,满头黑线。
这些话,自然是要禀报给沈云听的。因为听乡老们的意思,怎么开镰,周边的村子全要学庄子里行事。这可不是小事。
不料,沈云竟然一点儿也不吃惊,仿若一切尽在意料中。
他风轻云淡的颌首:“这里的人,都是很纯朴的。”
这能叫纯朴?李忆觉得自己要改一改对“纯朴”这个词的认识。
除了是问事堂的堂主,他也是长老会的长老,故而,进言道:“主公,那么,我们这边开镰,是不是要举行一个仪式什么的?”
毕竟周边的村子都盯着呢。不好再随随便便行事了。
沈云笑了笑:“回头我跟齐伯说一声。你们长老会开个会,讨论一下,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是。”
齐伯对于执行沈云的命令,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当晚,长老会开会,讨论马上就要到来的夏收准备。
在会上,李忆道出白天在问事堂发生的事情经过,提议,举行一个简单而又不失仪式感的开镰仪式。
什么叫做仪式感呢?他觉得不妨借鉴这里最常用的法门,占卜。比如说,开镰的吉时,还有从哪一块田开始,都可以占卜一下。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当即有好几位长老出声表示赞同。其中,王长老说道:“在我们仙都的庄子里,其实也是要供神的。只不过,没这里搞得这么隆重。”
这时,吴长老却提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提议——什么也不搞,就是严格按农时来。哪块田里的稻谷先熟了,就从哪块田开始。
理由是:这才是种田的正确态度。
这一点,得到了丁叔和齐伯的大力赞同。前者认为,种田就是要守着农时。后者则说,占卜的话,也要请神婆,势必要花钱。最主要的是,他本人不信神婆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