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会儿,发现猴子搁下了手里的菜刀,直起腰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本仙君背后,表情有些严肃。本仙君已经很久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了,与我在十里铺的这些日子,他总是笑的时候比较多,很少这么冷。
注意到猴子眼中倒映着的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儿,本仙君一愣,终于意识到来人不是子童,急忙回头,却看到了金蝉。
与往常完全不同的金蝉。
白衣胜雪的金蝉,青丝如墨的金蝉,清贵冷艳的金蝉,眼中溢着淡淡忧伤的金蝉。
本仙君没想到有朝一日金蝉也会褪下袈|裟,换上一袭素衣,束起三千墨发。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为了谁,才会如此。但也不难想,从他看猴子的眼神中,虽然他只字未说,本仙君已全然懂得。
许久没有三个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了,上次还是半年前本仙君去西天藏经阁查阅猴子的《各传》,在大雷音寺前遇到的。我还记得那时猴子与金蝉双双站在树下,两人看起来竟出奇的般配。如今金蝉束起长发,更胜当初。
本仙君觉得有些尴尬。
想金蝉应亦如是。若说在本仙君这个狭小的厨房里,三个人之中唯一不尴尬的,可能只有猴子了。可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金蝉。
本仙君站起来,作为屋主人我该说些什么客套客套,但又不好意思打破沉默。金蝉还没见过猴子下厨做饭的样子,所以他不仅盯着猴子看,而且还盯着案板上猴子切好的一堆大白菜看。惊愕的眼神迟迟没有收回。本仙君不禁想,如果他知道猴子和我在一起时,不仅要负责洗衣服做饭按摩,还要负责下地干农活浇水除草捉虫,也许就不仅仅是惊愕,而该是心疼了罢。
本仙君对猴子好像有些不人道了。我心虚地瞅瞅猴子,见他刚才为了干活麻利把袖子都挽上去半截,露着手臂,手上还沾着菜叶子的碎渣。我不大想让猴子在金蝉或者其它任何外人面前显得这么狼狈,第一反应就是伸手给他捋好袖子,然后抽过旁边的一块抹布擦手。谁知却被猴子反握住了,不由一愣。
猴子一手牵着本仙君,另一手夺去了我拿的抹布,侧过头来笑眯眯对我道:“菜还没切完呢,你现在给我擦手,是不是有点儿早?”
本仙君往金蝉那边看一眼,提醒道:“大圣,家里来客人了,找你的。”才对金蝉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本仙君与他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有,也不该现在说。
金蝉的视线从我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移开,他看着猴子道:“我有话对你说。”
因为本仙君,金蝉与猴子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这次金蝉能专门从西天庭跑到人间来找猴子,而且看起来还特意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想必是有极郑重地大事想要对猴子说,本仙君在这里,或许会有些碍事。于是本仙君往旁边退了一步,想把手抽回来,暂时离开,也好给他二人腾个独处的地方。
猴子手上却暗暗加力,攥紧了本仙君。他嘴边弯起一点弧度,看起来笑容有些冷。只是我不知他是因为见本仙君想躲清静才冷笑,还是因为金蝉刚才那句话。他“唔”了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金蝉扫我一眼,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回来吧,悟空。西天庭,离不开你。”
第90章九十
本仙君最终还是给猴子与金蝉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离家出走了。唔,也没走远,只就近在本仙君那座四合小院门前的街上来回走走逛逛而已。
话说回来,自本仙君下界养伤以来,偶尔的几次逛街都是猴子陪着,今日还是第一次独自闲逛。也没什么新奇的,馄饨铺还是原来的模样,酒楼茶店也没什么变化,只有街上的卖点心的货郎换了一个,不是前几日那个为了挣钱给妻子买新衣的了——他有一个全新的由头——卖货挣钱,为母治病。
本仙君一听,这还了得?孝心感人。于是将身上里里外外全部的银子都掏出来,买光了他货架上的点心,一种说甜不甜说咸不咸糟糠一样的饼子。货郎要对本仙君感恩戴德行大礼,但本仙君伸手将他拦下了,还是为母买药治病重要。
那货郎捧着五十两银子又五百两银票,喜滋滋地走了。本仙君捧着一包饼子,面带欣慰。旁边就是卖混沌的大哥,他却说那货郎的母亲上个月边没了。本仙君想着,也许这次生病的是他继母吧。
人跟人之间还是多一些善意的好,我不愿意往坏了去想一个人。即便那货郎真的骗了我,也许…他真的有不可言说的苦衷呢?
子童带着那群小乞丐和街上的孩子们玩闹着,见本仙君自己走在街上,于是暂时搁下那群孩子,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怎么猴子舍得让我一个人出来了。
本仙君告诉他,金蝉来了,他们横竖曾经师徒一场,数日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子童“啊?”了一声,说:“怎么又是金蝉?君上,您和金蝉之间的旧事我听说了。事到如今,您怎么还敢放大圣和他独处,就不怕他拐走你的情郎?”
本仙君一愣,问:“谁跟你说的这些?你小孩子家的,哪里懂得这个?”
子童瘪瘪嘴,说:“君上,我可不小了,一千多岁,就算看着还是孩子,但也该什么都懂啦!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该霸着他。如果恰巧他也喜欢你,那可就是天大的缘分!你该死都不撒手,更不能平白让给别人,成就了别人的机缘!”
“……”虽然知道子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