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不适地蹙了蹙眉,方意识到怀中还抱着一个。
那是属于风柔的气息,元幼祺还是不适应。
自那日两人坦诚“交易”,尤其风柔随后便履行承诺偷取来了凤鸣楼中积年的记载之后,元幼祺也不肯做只得便宜的小人,她也就遂了风柔的心愿,每日夜里两人同榻的时候,她都抱着风柔入睡。
虽然这样的亲昵接触,让元幼祺每晚都没法安眠,非得等到风柔舒服地睡过去了,她才能疲倦地也睡去;但只要风柔不做进一步的期望与举动,元幼祺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或者说可以忍受的。
与元幼祺的别扭忍耐全然相反的,风柔这几日睡得极好,也极酣熟,非得元幼祺醒来半晌之后才会醒来。
恰如此刻,风柔睁开了眼睛,迷糊了一瞬,便看到了元幼祺早已经坐起身,背对着自己。
帐帘被掀起了一半,熹微的晨光溜进来几许,元幼祺便借着那几缕晨光,盯着窗外的光景怔怔出神。
风柔突的心尖儿上一阵钝痛,元幼祺的背影,落在她的眼中,是那般的落寞而疏离。
风柔知道,这几日因着看了那些凤鸣楼积年的记载,元幼祺知道了一些被深深掩藏的东西。这些秘事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何况,她日日去上朝,去见皇帝,去给韦贤妃问安,还要保持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何其难也!
风柔觉得心疼了,她张了张口,方要轻声唤出一句“殿下”,惊然顿住——
今日是什么日子!
还有,贤妃娘娘的吩咐……
元幼祺犹看着窗外的天光出神,突觉身后有轻微的响动,继而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传入耳中。
她一惊,忙回头去看。
却见风柔已经醒转了来,半俯在床榻上,右手按在小腹上,神情痛苦。
“怎么了?”元幼祺担心地问道。
风柔无力地摇了摇头,暗运内力,逼出了一身的冷汗,痛苦道:“臣妾无妨……殿下不必……不必担心……”
元幼祺急道:“你都这样了,还说无妨!”
她说着,扶着风柔的肩膀,道:“肚痛吗?”
风柔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嗯”,继而嘴一张,竟然干呕了起来。
元幼祺见状,惊道:“是不是昨日吃坏了肚子了?”
风柔状似无力应答,呕了几下也没呕出什么结果来,倒像是把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儿气力用尽了。
元幼祺只得由着她斜倚在自己身前。
“孤让唐喜去请范朗来吧?”元幼祺忧心忡忡道。
她不担心风柔吃坏了什么,药到即可病除,范朗的医术绝对可信。她担心的是,风柔突然如此,是不是自己的东宫也被什么人惦记上了。联想近日里的种种,元幼祺很不乐观。
上朝期间,元幼祺魂不守舍。
她一忽想到风柔的身体如何了,一忽又想到会不会自己近来树大招风,招来了嫉恨,躲在暗中之人动不了自己,就对风柔下了手。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连西羌大捷的事都只听了个囫囵。
西羌大捷,羌人被赶回了他们原来的区域,本是一桩大喜事,可魏帝的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似乎有什么事梗于喉,令他很不痛快。
天子不快活,底下的众臣子自然也不敢表现出欢悦来。
丁奉立在班中,撩起眼皮瞄了瞄御座上的魏帝,暗嗤一声,心里将姓元的骂了个遍,尤其是此刻远在蜀地的元承平。
且不说丁奉的心情如何,只说魏帝。
散了朝,便如往常一般,带着元幼祺,往勤政殿去。
游总管与唐喜则远远地缀在后面。
元幼祺知道父皇这是又要指点自己国事的意思,但她今日的心思真不在这里。越往勤政殿走,她的心情越是焦躁。
魏帝侧头,看了一眼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元幼祺忙摇了摇头。
儿子大了,知道藏心事了。
魏帝的脑中划过这样的念头,接着便笑了笑。
“朕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知道日日被拘着习学很是枯燥。”魏帝道。
元幼祺一凛,忙回道:“父皇明鉴!儿臣不是嫌习学政务枯燥。儿臣……”
魏帝手一挥,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了。
“朕不是古朽的老头子,也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魏帝顿了顿,又道,“既这么着,今日便暂且放下那些恼人的政务,你随朕去观止亭。”
元幼祺微诧:父皇从来喜欢掌握权柄,何时嫌政事“恼人”过?莫非今日的折子,有让父皇看着心烦的内容?
元幼祺心中生疑,口中却道:“父皇要去观止亭瞧风景吗?”
观止亭是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子,因之附近的景致绝佳,被先帝命名为“观止亭”,取自“叹为观止”这个词语。
却听魏帝含笑道:“昭妃很是喜欢观止亭附近的景色,今日邀了朕,同去品茗赏玩。你也有几日未去燕来宫了吧?这便随朕去!”
他说得理所应当似的,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