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亚当向我打来电话,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明白了他们那边的情况。
“长谷川疯了。”她说。
我立即询问,“你们在哪里?”
她先是报出了一家正规医院的名字,又发送短信,将她在医院内部的具体位置告诉给了我。
半小时过后,我赶到了这家医院的住院部的三楼,亚当像个病人家属似的,沉默地坐在走廊旁边的长凳上,她的对面是一间单人隔离病房,门扇半敞着。
我缓步凑到门口,向内部瞄了一眼,只见长谷川正孤零零地蹲在病床上,双臂抱膝,面孔低垂。
他居然依然佩戴着墨镜和口罩,此时正如石像般地盯着凌乱的床单,整个人散发出来一股悲观消极的氛围,仿佛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尽管家里有妻子和孩子必须照料,却在十分钟以前赌输了所有家当,甚至连还在世的爸妈的房子都赔了出去,于是便开始思索,是否要用这条床单拧成绳子,索性自杀算了。
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是一名护士,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手里握着注射器,里面装着的说不定是镇定剂吧,她用谈判专家对待绑架犯一般斟酌的口吻说,“你好,先生?”
长谷川不动声色,因为他佩戴墨镜和口罩,所以也没人看得出来他的神色。
“我要过来喽?”护士慢吞吞地,又走近了一步,好像自己走的是什么地雷阵,走错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蓦然,长谷川抬起头颅,从喉咙中发出了非常响亮的,好像发情期的雄性大猩猩对待其他雄性一样的怒吼声,连地板似乎都在怒吼之下震动了。
护士吓得把注射器摔倒了地上,转身就跑,而长谷川则又低下了头。
我连忙让出路,护士就这么跑远了。
“如你所见。”亚当纳闷的声音,从后面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他根本无法交流。”
“我现在最费解的是,你就这么把他弄进了这家正规的医院里?”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总不至于连这都不明白吧,将一个发疯的灵能者带到公共场所,只会引来公安的注意,就算要为长谷川寻找治疗条件,也该把他带到地下医生那里去才是。”
“很遗憾,我在黑色地带的名声很差,地下医生们都不乐意接受我的要求。”亚当无可奈何地说,“我甚至对他们报出过你的名号,结果他们更加惊恐了。”
我哑然片刻后说,“那也不该把他带到这里,还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关起来。”
“那样就没人治疗长谷川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来治疗他——哪怕承担一些风险。要知道,为了追踪神秘组织,长谷川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亚当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好在医院方面暂时不知道他是灵能者,他现在虽然是这样,但依然有在下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去伤害一般人。”
“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说着,我话锋一转,“我之前应该强烈警告过你,你也说过,自己会如实转告长谷川,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来话长。”亚当苦涩地笑了笑。
“你也学会‘说来话长’了?”我一边挖苦她,一边走进病房,近距离地观察长谷川。
我一走近,长谷川就猛地抬起面孔。
却不料,正当我以为他又要吼叫的时候,他的面孔上居然流露出来了无比惊恐的神色,连忙离开床铺,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房间的角落,一边用背部紧紧地贴住墙壁,一边忐忑不安地咬住指甲,像是恐怖电影里的人类,在封闭空间中遇到了鬼怪一样。
他瞪大双眼,身体僵硬地盯着我。
我知道长谷川是有点怕我的,但也不至于如此害怕才对。
难不成,他在寻找羊皮杀手尸体的过程中,不小心占卜到了什么,在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的同时,还看到了作为“始作俑者”的我的面孔?
因此,我的面孔唤醒了他的心理创伤?
我只好暂时退出病房,关闭房门,以免进一步地刺激到长谷川,逼得他在医院里大闹一场。
这时,刚才逃跑的护士又回来了,她对亚当说了一句“教授说下午就来”,亚当说“我知道了”。护士不安地看了看病房,转身离开,似乎不愿意在这里逗留哪怕一秒钟。
亚当转头对我说:“这家医院有个研究过精神修复课题的灵能者教授,虽然收费没个定数……肯定很贵吧,但还是有让他尝试的价值,我们就先在这里等着。”
“好。”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其他方法,只好先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又看了看病房,问:“话说回来,你在把他带到医院里的时候,就没把他的墨镜和口罩摘下来吗?”
“为了避免在他康复以后,队伍内部出现信任危机,我决定尊重他对自己真实身份的安全意识。”
虽然她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怀疑,她其实已经摘过了。
忽然,她看了我一眼,“说起墨镜和口罩,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我已经在意很长时间了。”
“问吧。”
“你被称之为无面人,是因为你擅长易容术。”她盯着我易容以后的面孔,“但我听说你在正式行动的时候,依然会佩戴面具,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好像与你无关。”我说。
“就当是我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对我这种情报商来说,像是你这种知名人士的‘未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