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轻手轻脚地从“楚氏裹毯子大法”里爬起,凑上了楚子航的脸。这个人总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连睡着了都是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
路明非不由失笑,悄悄在他的眉梢落下一个吻。
烛火轻曳,光影闪烁不清。楚子航的呼吸依旧平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更加大胆地伸出手,扯了扯楚子航凌乱的头发,有些欢喜的偷笑了起来……结果扯动了伤口,吃痛声惊醒了楚子航。
“明非!”楚子航将他按回了毯子里,限制住他挣扎的动作,将毯子牢牢盖在他身上,“你不可以着凉。”
路明非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伸出手去抚摸楚子航苍白而有些憔悴的脸,从指间传回来的温度确定了并不是梦境,这才长吁一口气:“我以为我死定了。”他有些后怕地拉住了楚子航的手,像是汲取着某种力量。
楚子航意外的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涩涩的开口道:“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路明非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怎么会是师兄的错呢?是我自己太不懂事,都怪我没有听你的话擅自出来,不然师兄你也不会被伤了吧。”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师兄,你伤哪儿了?我之前看你身上都是血……”
路明非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理所应当关心的事情,没有发觉楚子航的脸色愈来愈沉。
不能这样的,龙与人类,他与路明非,绝不能这样……
“你的伤回去前就能养好。”楚子航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别过眼去不看他,“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药,保证你回去了不会留下后遗症。”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问道。
“我会按时送你回去。”楚子航说,“全部都是我的错。”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你是在后悔吗,师兄?你应该在我来龙族领地的第一个晚上就完全标记我……或者,杀死我?”
——终于问出口了。
这个萦绕上百年,龙与祭祀,屠龙者与龙不死不休的症结。
“曾经有龙意外的爱上了人类的少女,他掳走了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却泄露了龙的踪迹,引来了屠龙者。自诩‘勇士’的屠龙者和少女为了得到龙的力量合力杀死了那条万念俱灰的龙,生饮了龙血,却招来了深埋在龙血里的诅咒。”
“所以,你们要献祭少女作为偿还。如你所想,进入龙族领地的少女,第一晚就会被杀死。”
“欺骗与谎言,背叛与诅咒。这本就是人与龙之间的关系。”
“不过现在,你们已经还清了。弗拉梅尔老师的结界也不是人类能够轻易寻找到的。族里也不会有第二个爱上人类的笨蛋。就现在这样相安无事的各自生活,是很好的局面。”
楚子航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反倒是一向话唠的路明非在途中不发一言,只是揣着近乎冷酷的平静,如神明在云端审视众生。
“别后悔。”路明非轻笑道,似是认清了这个现实而放弃了苦缠,“绘梨衣跟我说,‘后悔的记忆会拖住你,然后把决定权丢给别人,这样的话只有死路一条。’[4]我也希望师兄你,不要后悔。”
“我会回去的,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师兄你照顾了。”
他翻过身去,将自己的头埋在毯子里,直至睡着都再也没有和楚子航说一句话。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全部蹭在毯子上了,楚子航绝不会发现,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人的余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你会长久地活着,活的非常健康,足以让你环游世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楚子航在心里默默说着,一声不吭地继续守在路明非的身边。
他由衷的希望自己的寿命足够漫长。
10.
一月之期转瞬即逝。
路明非的伤好了大半,在楚子航的精心调养下几乎没有什么并发症,行动几近自如,看不出有什么阻滞。只是偶尔幅度过大还会有痛感。
恺撒是个守信的人,早早备好了佳酿,跟楚子航打了个照面便去找弗拉梅尔老师了,为保险起见还拉上了同样酒量不俗的诺诺。
“咦这就是那个人类小鬼啊,长得还挺可爱的嘛。”诺诺笑嘻嘻的摸上了路明非的脑袋,令他受宠若惊地哆嗦了下。诺诺转而看向了楚子航,调侃的话还未说出口,即敏锐的发现了一丝不和谐,毅然决定扯开话题去:“我和恺撒走啦,你自己小心点。”
楚子航点了点头,默然目送他们迎着落日而去。如若计划无误,月出时分领地的结界就会出现漏洞。他若有所思地转向了路明非。
在逆光之下,男孩的脸笼上了一层模糊的翳,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人类的眼珠是黑色的,犹如两颗纯净无垢的黑曜石。此时虽望不见焦点,却能感觉到路明非也在看他。
“日落啦。”路明非收回了目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转身走到了自己习惯的位置上,望着始终着迷的日落盛景愣愣出神。
“要吃点东西么?”楚子航开口道。
他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
楚子航想了想,还是决定坐在离路明非不远的地方,他素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很多时候路明非不主动,他可能一个字也不说。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路明非也失去了攀谈的兴致,场面一度十分冷寂。
“人类没有六种性别之分,你的rus不会在人类世界里发作……我之前给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