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敢跟陛下发脾气。”
“真没生气?”
“不气。”
赫提斯的神情让绯娜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像头饱食的狮子一般半眯起眼睛,展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抓住了我的话柄。可惜警惕的时机早已过去,伟大帝国至高的统治者摸了摸他火红的髭须,拉家常一般地提起。“按照传统,成年礼正式开始前,你应该亲自去一趟苏伊斯大神庙,请求月神赐福。”
绯娜握拳站起来,幔帐华丽的金顶在她头顶摇晃,祥云间金色的太阳笼罩在阴影里。
“孟菲不是个好东西,他那群神官没一个把我们放在眼里。神庙的土地,收入,贵族与平民的狂热追捧,这些东西没一样在我们手里。‘神官无毛的手渐渐扼住了狮子的咽喉’,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我以为在这件事上我们达成了共识!”现在要我亲自去向他请求祝福,不就等于承认死谷的软禁是个愚蠢的错误,不就是让狮子向蛀虫低头吗!
“坐下,我的好妹妹,坐下——”皇帝轻拍丝绸座垫,语重心长。“此一时,彼一时。月亮红了,他们比我们更擅长安抚民众。我相信,就算姐姐坐在这里,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你本不必提她。”绯娜用力握紧拳头,指骨脆响,掩盖住心碎的声音。“请恕我失陪,陛下。”绯娜紧紧抿住嘴唇,“如果可以,微臣斗胆,恳请您别再提及已故先王储。”尤其是利用她帮你自己压制我。说完她把皇帝的挽留抛在脑后,掀开幔帐跳下銮舆。公主落在被车轮碾成浆糊的落英上,险些摔倒。她咒骂几句,身后传来车夫高声的吆喝。沉重的銮舆吱呀作响,缓缓停下。绯娜不想看见皇帝讨厌的俊脸,甩动胳膊朝她的军团走去。身披银丝披风的狮卫们骑行在梦幻般的蓝花楹大道上,傻愣愣地望着他们的统帅。
一群蠢货,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在死谷送命,丢光了狮卫的脸面!
绯娜怒气冲冲迎向银狮卫,侍卫长凯翻身下马,握拳抵住左胸,向她行礼。绯娜快步从他身边经过,跃上属下的银白战马。凯转过身,站在马头前,伸手要拉战马的辔头。绯娜猛拽缰绳,不让他得逞。
“殿下……”凯仰望他的殿下,明亮的棕色眼睛里有种与他气质不符的呆滞,似乎被殿下突兀的怒气给吓傻了。绯娜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傻。
“让开。”
“可是……”凯扭头回望銮驾。高大的马车业已停稳,微风中,幔帐起伏不定。新任的副队长艾林踢马跑出队伍,四名银狮跟上他,准备侍奉皇帝下车。小队距离銮驾一人高的车轮尚有几尺,皇帝已经站了起来。幔帐里竖起他魁梧的影子,顶着狮王宝冠的头颅隐藏在顶棚的黑影里,活像一具无头僵尸。绯娜受够了僵尸的说教,猛踢马腹,该死的凉鞋没配马刺,战马甩甩尾巴,懒洋洋地喷个响鼻。凯踌挪动步子靠近,踌躇再三,最终在绯娜愠怒的注视下,甩动巴掌拍在战马屁股上。
马匹哒哒地跑起来,眨眼间将金灿灿的銮舆甩在身后。夏风送来皇帝的呼唤,绯娜只当做没听见,不管有用没用,一个劲儿踢着马肚。蓝花楹大道距离她的宫殿不算很近,所幸狮卫的战马永远是军马里最好的一拨,况且公主骑行,无须在意草坪与园林花卉的完好。绯娜策马斜穿花圃,白马跃过白花朵朵的灌木,撞倒园丁浇水的木桶,在侍女惊愕的注视下驰过喷泉,践踏草坪径直奔向蓝宫。它大概从未在宫殿中如此快意奔跑过,兴奋地喷着响鼻,步伐越来越快。绯娜纵马狂奔,心头积郁渐渐被风吹散。
这是我的生日。将要成为重臣的是我,统帅军团的也是我,我管他说什么呢,不趁现在享受未成年的时光,还等什么?
她吆喝战马,抖动缰绳。白马一路狂奔,它冲入蓝宫,穿过白石广场,跑上台阶,从寝宫的绀青织锦地毯上践踏而过。绯娜在钉有犀牛头骨的拐角处勒住马,一跃而下。身着白纱的侍女臂挂果篮,屈膝向她行礼。公主懒得投去一瞥,转身砰地推开紧闭的桃木门。木门的转轴发出酸涩的声响,绯娜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窗帘紧闭,蜷伏在丝绸床单上的胴体支撑起来,越过卧房端详她,深蓝的眸子里瞧不见一丝涟漪。艾切特的人献上她的时候,特意解释说,在图鲁部族里面,深蓝的瞳色代表此人受海神祝福而生。“神将海的灵魂留在他们的眼睛里。”金牙葛利跟她解释过,她本不想记得,偏巧总能想起他那张兴致勃勃的蠢脸。
倘若海的灵魂真在你的体内,那残魂也是死的罢。绯娜走向大床,单手托起图鲁女人的下巴。她脖子上的金项圈扯动锁链,镀金的铁索一阵轻响。女人抬起眼来望着她,看起来是在望着她,但实际透过她,凝视着虚无。绯娜一清二楚。那又有什么关系?绯娜捏紧性奴的下巴,将她拖向自己。她皮肤紧实,比洛德赛最好的织工织出的丝绸还要顺滑;她肤色虽深,面容却是绯娜所见性奴中最为美艳的。更重要的是,艾切特将她调教得极为出色,放眼整个洛德赛,没有哪个女人在体力和技巧上超越她——至少在绯娜体会过的人里没有。要是有,那她就是我的了。绯娜眯起眼睛,揉弄图鲁人下唇的破口。那是她昨晚刚咬的,还很新鲜。
“疼吗?”
图鲁人伸出舌头,温热灵活的软肉裹上绯娜的指尖。绯娜的笑声席卷室内,像一阵阴冷突兀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