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跳出来惊吓一番的年轻衙役被一刀劈为两爿,绿的红的,热辣辣地就糊在地上铺就的青石板上。
周围有那看热闹的,呼啦一下就四散开了,即便如此,血腥味冲天而起,周围无数衙役,被那年轻人泵出来的献血沾染,满头满脸的血。
康飞拎着腰刀,甩了一下,结果那刀是样子货,半斤来重的铁皮,连皮带骨斩杀一人,这时候早就不堪,纳刀入鞘,进去一半就死活进不去了。
康飞老脸一红,握着刀鞘的手一起使力,左右合拢的劲儿一碰,这才把腰刀纳入鞘中。
看了一眼双腿打颤的衙役头领,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缓缓扫视周围,和他眼神对撞的衙役纷纷往后退去,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于和他对视。
眼光缓缓转到一个衙役身上,那衙役被他盯着,顿时上下牙打架,得得得磕个不已。
康飞看着捧着自己的奥丁纹倭刀的衙役一眼,忍不住就说道:“别把我的宝刀摔了,不然……”
那衙役随着他的眼光一起看了看地上两爿,下意识菊花一紧,双臂一拢就把手上倭刀抱得紧紧地,好似一根救命稻草。
这时候,康飞才回转目光,看着那满脸横肉的衙役,好整以暇就说道:“来,与我说说,你收了那俞家嗣子多少银子?就敢大包大揽,惹这泼天的祸事?”
说着,他一时间忍不住……“你真不认得我?”康飞到底又问一句。
他这时候的心态,和那些演过几部戏的所谓明星一样,戴着个蛤蟆镜,总觉得天下人都应该认识自己。
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东哥为啥要回到老家办企业?还给老人发钱?霸王都说过,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旁人要不认识你,你岂不是很失落。
看着那衙役头领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康飞一时间未免也很失落。
自嘲一笑,他就把手上的腰刀往对方怀里面一扔,那衙役头目下意识一把接住。
看了一眼地上尸体,康飞就对他说道:“这天底下,哪座庙里面还没几个枉死的鬼,对吧,你也别害怕,我也不难为你,虽然你这厮,想必平日里头肯定也是鱼肉乡里的王八蛋……但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你们平湖县知县老爷,我管不着,你把我的行囊都给送回我房间去,再陪我几百两银子,就当是给我压惊的,你看可好?”
他说着,露出满嘴细碎如玉米粒一般的牙齿就对那衙役一笑,那衙役既然能在衙门混到捕快班头,那自然也是个眼眉挑通的,这时候看康飞一笑,满嘴细碎的白牙,在阳光下白得发光,这时候突然就想起来……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半夜未免不安,去烧香拜佛,有和尚给自己念叨过两句,说佛祖齿相四十齐平,净密根深白逾珂雪。
他这时候再看康飞,浑身突然就冒一身冷汗,虽然是秋天,他身上褂子却被一身汗给打湿了,噗通一声就往地上一跪,嘴皮子颤抖,说不出话来。
周围衙役虽然看自家班头这般丑态,却没一个心中敢耻笑班头的,甚至,连高声说话的都不敢。
康飞这时候摸了摸头上的软巾,他其实也回味过来,晓得软巾不值钱,要戴个硬帽子,方才显得身份尊贵,刚才那厮,大约就不敢拿个铁尺往自己头上招呼了。
后世都说苏州人脾气好,都像是情人之间打情骂俏,那是因为大明时候苏州人都喜欢戴方巾,号称五十万秀才,你走在大街上,根本分辨不出谁知真秀才谁是假秀才,毫无疑问,打秀才老爷是要吃官司的,最后不得不讲道理,吵相骂了。
当然,这时候的苏州,,商人么,脑子活一点很正常,至于苏州园林,这时候还提不上嘴。
从苏州府大约就能一窥整个江南的风气,出门还是要戴方巾才方便。
这个道理,大约就相当于五百年后康飞他老子娘那个时代,领导都穿中山装的。
问题康飞老子娘的时代跟康飞的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彰显个性的时代……让康飞戴个方巾,岂不是要杀了他一般。
当然,这时候许多顶尖读书人也不大乐意正经儒衫儒巾了。
道理无他,不帅啊!你说帅你怎么不每天穿校服呢?
康飞扶了扶软巾,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觉得从心理学角度来说,那些幕后犯罪份子,都喜欢在当场,装着吃瓜群众看热闹,要不然,自己精心作品,看不到岂不是太遗憾了。
当下他左右审视一番。
和他眼神对撞的人无一不是纷纷后退躲避。
康飞这才抬头,往几座楼上看去。
坐在窗户边上的胡宗宪和矮大紧这时候和康飞眼神顿时一撞。
这时代街道窄得很,跟后世巷子差不多,巷子隔壁二楼的人,你能看不清楚?
康飞看见了顿时一咧嘴冲二人一笑。
胡宗宪心中打个突,赶紧把身子往后一躲,矮大紧坐在胡宗宪对面,他是扭头在看,正诧异于康飞那一刀之威,这厮经常半夜长啸的主儿,说白了精神有点不大对劲的主儿。
王阳明半夜炼气,长啸不已,你说你又不是王阳明,这不是精神不大对头是什么?
故此矮大紧非但不紧张,还很兴奋跟康飞伸手打了一个招呼,随后,转脸就对胡宗宪说道:“此人真是世之虓虎,刚才那一刀,那一刀……”他一时间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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