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平地而起,起初是连绵的雪花,紧接着是鸽子蛋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顶和门窗上劈啪作响。
冰雹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转为倾盆暴雨。
天像破开口子,雨水如瀑布飞落,砸在地面,溅起包裹泥浆的碎雪和透明的雹子,眨眼汇聚成一条条溪流,蔓延过林间空地,聚成奔腾的河流,自高处飞落而下,如垂落的银链。
雨季中,大雨一下就是数天,冰湖水位一度暴涨,很可能漫至林间,淹没大片林地,给生活在低洼处的野兽带来诸多影响。
每逢雨季到来,松鼠就会迁往森林西侧地势较高的地方。
叶安的运气算是不错,木屋建在一座土丘之上,即使湖水漫过河岸,他只要呆在屋子里,就能安全无虞。
起初,他并未发现这个优势,望着连成一片的雨水,忧心自己是否又会失去庇护所。直到地面的积雪、冰雹和湿泥被雨水冲刷带走,现出木屋下的土丘和用石头堆砌的外墙,叶安有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冒雨走出屋外,来回确认三次,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好运。
喜悦之下,暂时抛开对食物的担忧,扯掉身上的外套,站在雨水里痛痛快快淋了一回。
持续几个月的寒冬,生存是最大问题。热水十分宝贵,根本不可能用来洗漱。这是叶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洗的一次澡。
扯掉绑在手上的布条,叶安用力抓着头皮,更从屋里翻出小块兽皮,搓去身上的泥灰。
雨水很冷,叶安却觉得过瘾,一边用力搓着身体,一边留意周围,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哪种变异兽特立独行,专门喜欢在雨天捕猎。
雨水顺着身体流淌,叶安抓掉胳膊和肩膀上翘起的血痂,现出粉红的新肉。指甲擦过边缘,有些痒,引得他咧开嘴角,抓得更加用力。
谨慎起见,叶安没在雨中久留,洗干净之后,迅速回到木屋内,用毯子包裹住身体,生火驱散寒意。
他手里还有一些肉干,足够维持两到三天的生活。等到食物耗尽,哪怕雨水不停,他也必须外出捕猎。
雨水虽冷,总好过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气候变化很不寻常,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叶安也没心思去想。想想从天空中砸落的火球,再想想变异兽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还有什么不可能?
雨水下了整整一天,临到傍晚时分,雨势终于减小。
叶安起身走到门边,打算加固一下门板,再用石头堵在门后。就在他系紧捆扎在门框上的绳子,准备搬来石头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不是野兽,而是人声。
叶安停住了。
在荒野中遇到人,不比遇见野兽安全。想到上一次的经历,叶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飞速抄起铁锹,侧身靠在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天边尚有余晖。
借助日落前的亮光,叶安清楚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一瘸一拐,全身上下仅披着一张兽皮的女人。
女人站在雨中,结成缕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兽皮仅能裹住她的胸部和腰间,勉强遮住臀部,兽皮下是遍布青紫的大腿,包裹着黑色泥浆的双脚和小腿,样子十分狼狈。
叶安没出声。
之前两次接触人类,他都险些丧命。对这个世界的人,他本能抱持戒心。潜意识中,除了自己,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门外的女人样子十分可怜,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女人不断推着屋门,一下又一下。
那个男人抓住她和女儿,如今又用女儿威胁她,如果她不能进到这个屋子里,不能看清楚屋子里有几个人,不能将藏在身上的-毒-汁-涂到屋主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就会杀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做成肉汤。
“开门,开门!”
屋内始终没有动静,女人知道男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不断推门,表情从麻木到焦急,更生出愤怒和怨恨。
这份怨恨竟然不是指向威胁她的男人,而是针对屋子里的人!
凭什么她和孩子要受这份罪?
凭什么谁都能欺负她们?
凭什么同样是流浪者,是野人,有人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甚至能吃饱穿暖,她随时都可能没命?
凭什么?!
这不公平!
女人用力敲门,甚至开始用拳头砸,用身体去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