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萧舒绕着陈博的轮椅转了个圈,走到身后揉起了肩膀,力道刚刚好,节奏感也到位。
她故作亲昵地吹气耳旁风道:“爸,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女儿,小时候你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现在也是一样,对不对。”
“我是该点头呢?还是该摇头呢?”
陈博没有事先和演员对过剧本,只知道自己饰演的老父亲没有台词,可具体什么情境下该作何反应,只能全凭临场发挥。
“许易辉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陈博的表情很怪异,嘴角在笑,额头却皱出几道纹。
胡家俊义正言辞道:“小妹,你还好意思说,咱爸最疼你,可何时见你孝敬过他老人家,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外人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陈飞武帮腔道:“对啊对啊,大哥说的在理,舒妹,你别怪我们不留情面,咱爸的身后事还是交给我和大哥来处理吧。”
陈博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身后事?我特么一个大活人,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呢。”
原以为是出家庭lún_lǐ剧,可从选角到台词,故事的脉络好像再往滑稽搞笑的方向发展了。
胡家俊俯下身,言辞恳切道:“爸,你和我们回去吧,好吃好喝。”
“信了你的邪。”陈博按下后退键,操纵轮椅渐行渐远。
“你看,爸根本不愿意跟你们回去。”冯萧舒知道自己机会来了,急忙上去把住轮椅车,“我来接你了,走吧,车子就停在外边。”
“把速度调到三档,看你们怎么追我。”
陈博没理会冯萧舒的示好,轮椅车倏地一下溜到了另一处角落,连追赶的聚光灯也慢了半拍。
“求求你们当我是个死人吧,打工不容易呐,要不先打一架,打赢了再来找我。”
陈博蜷缩在角落头瑟瑟发抖,这帮家伙又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胡家俊问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走。”
陈博恶狠狠地瞪了仨人一样,脸上浮现出慈祥而诡异的笑容。
冯萧舒拉开胡家俊,指责说:“别那么大声,吼到咱爸都老年痴呆了。”
陈飞武打圆场道:“冷静一点,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猜拳定胜负吧,赢的人把咱爸接回家。”
“我不赞同,我从小到大猜拳就没赢过。”冯萧舒第一个表示反对。
“那斗地主?”陈飞武改口道。
这回轮到胡家俊投否决票,“想得美,你们肯定让我当地主,我不干。”
“导演,真的不能给我一句台词吗?我好想从轮椅车上跳起来一人扇几个耳光子。”陈博咽了口口水,把想说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仨人最后玩起了投骰子游戏,陈博实在看不下去,还是玩轮椅车有意思。
舞台靠近帷幕的一侧地板湿滑,陈博车速太快,一不小心翻了车,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如同玩杂耍失败的演员。
“疼!”
随之而来的是抽筋麻木,陈博咬着牙,让戏剧继续进行。
“快,咱爸死了。”
胡家俊注意到状况,叫停了仨人的恶趣味游戏。
“完了,真的没气了。”
陈博后悔没狠狠咬一口,他紧握住冯萧舒的手,轻声道:“我快不行了。”
冯萧舒心领神会,喜悦道:“爸说要把房子留给我,你看,这就是证据。”
她拽起陈博的手,给观众见证,有人似乎听到一声嘎嘣脆。
“下手不知轻重….”陈博浑身抽搐,很快便昏厥了过去。
……
等到苏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陈博尝试活动身子,却被牢牢地束缚住在了一个密封空间。
“我这是在哪?这个大小,怎么和棺材一样。”
外边有动静,陈博贴耳聆听,是那几个家伙在哭丧。
“爸,你死的好惨啊,一辈子没享过福,身为你的孩子,实在是愧怍至极啊。”胡家俊抱着棺材板哭天抢地,声音震得陈博有些耳鸣。
“爸,你安心去吧,房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冯萧舒把花圈摆在棺材前,恭敬地深鞠一躬。
陈飞武打断道:“谁说房子归你了,咱爸生前又没留遗嘱,按照法律规定,所有子女享有共同的财产继承权,要么补偿我等额的钱,要么咱们法院见。”
冯萧舒骂咧咧道:“钱钱钱,满脑子就只有钱,你心里就没有装着咱爸吗?”
陈飞武理直气壮地叉腰道:“自然是装着的,看你的意思,是不想把房子吐出来咯,行,我现在就报警。”
“你敢你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陈飞武装模作样的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在我的灵堂打架,你们好棒棒哦。”陈博只恨不能揭棺而起,唯有老实待着,等剧场结束。
闹剧持续的比想象当中还要久,这仨活宝扛着自己进了警局,又搁在法庭上对簿公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剧终,老人其实对房子早有安排,厌倦俗世的他将房子赠送给了市里的敬老院,得知真相的仨个不肖子孙连棺材也不愿管,还是热心肠的法官帮忙送最后一程。
“舍得开盖吗?”陈博被捂到脸颊通红,离窒息只差一步。
许易辉致歉说:“不好意思啊,我们的道具出了点故障,机关卡壳了,弄了好久才打开。”
“为什么不用个普通点的,服了你们。”陈博腿脚不便,还得由人搀扶着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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