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擒虎有点扭扭捏捏的说道:“我平日擒杀虎豹不少,这次和陈兄颇为投缘。我便向他炫耀了我手中这把虎筋弓,弓力强劲,陈兄羡慕非常。正好我家中尚有一副虎筋弓,我便有意将那新弓送与陈兄,故而特来请假,欲回家一趟,将此弓取来。”
张顺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萧擒虎知晓了自己的计策,这是要跑路。然后,自己却猛然反应过来,此事只有自己知道,马道长看破,其他人如何知晓?不由暗自嘲笑自己心眼也太小了,这萧擒虎本来就与自己等人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讲究义气,才被自己诓骗而来。若是此人真是有心离开,自己又怎么能够将他强留的下来?
留人以利,不若留人以义也。理当先安其心,再图远谋。于是,张顺笑道:“此事易耳,只是我们近期就要出发,萧二哥只是不要让我们久等即可。再者,这虎筋弓本来世所罕见,既然萧二哥有心割爱,不如作个价钱,我替陈兄从你手中买了下来,你看如何?”
“张公子如何这般小觑萧某!”萧擒虎听了,反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喝道,“我和陈兄一见如故,岂能让金钱污了我们的情义?莫说是一张虎筋弓,就是我们的身家性命,也是可以相互托付的。张公子久在名利场,莫要以名利污了我等!”
“萧老弟莫要生气,我家主公最是仁义,只是怕亏了萧老弟罢了。”陈长梃一看自家兄弟要和自家主公起了冲突,连忙劝说道,“萧老弟制弓不易,我家主公亦知之矣。制弓之法,先选其材;诸材皆备,再粘角铺筋,晾干修行,数年乃成。今白白与我,我家主公怕我难以做人矣。”
“主公勿忧,我自知亏欠萧老弟许多,已将家传十三枪传于萧老弟矣。回头我再寻马匹,教其骑术,萧老弟他日定强于我也。”陈长梃劝说完萧擒虎以后,又回头将自己回馈对方之事又告知张顺。
张顺听了哭笑不得,这古代人脑回路果然与现代人不同。自己白白送与他银两,他非但不要,并且还要和自己理论。搁在后世就是二傻子之属,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义士的标准行为。
当然,实际上萧擒虎看似生气是假,宣扬自己讲义气倒是真的。张顺听了也不生气,反倒对萧擒虎拜了拜说道:“张某冒昧,还望萧义士海涵。既然两位如此投缘,不如回头寻个时机,义结金兰吧。”
这话正说到两人心坎里,都说张顺说的很对,两人应当“斩鸡头拜把子”。只是其中有一桩难处:“这义结金兰素来喜单忌偶,两人结拜不成奇数。”
“这是为何?”张顺听了心中奇怪,这前后两世为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此事说来却有缘由,不知主公可否听过,‘宁学桃园三结义,不效瓦岗一炷香’的说法?”陈长梃卖个关子问道。
“哦?莫非与此事有关?”张顺何其机灵,一点便透。
“正是,这桃园三结义,正合结拜之人正为奇数;而那瓦岗结义,却是偶数结拜。结果桃园三结义修成正果,瓦岗结义皆是见利忘义之辈。故而后人以为义结金兰,奇数为诚,偶数为虚也。”陈长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也。”张顺灵机一动,说道,“不知二位可有第三人选?若是没有,不若我认二位做哥哥如何?”
二人一听,连道不敢。古代社会,讲究的是自盘古以来,乃有天地之分,天又有日月之分,地又有山河之分,故而人便有君臣、父子、夫妻之分。所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就是所谓的“三纲五常”中的“三纲”,和现代人认为“人生而平等”截然不同。直接以天地星辰山川等自然现象的不同,来推论人的不平等,这在现代人看了真是可笑至极,可是在古代人心中却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在陈长梃看来,他和自己是君臣关系;在萧擒虎看来,这是大户公子,和自己乡野小民有一道天然鸿沟,所以这两人都不肯依,更何况还要做人兄长,这如何使得?
可是张顺想法却与众不同,他寻思:当年刘玄德贩履之辈,无才无德,犹能结义以结关张二猛将之心,我今日效法西游记中的金翅大鹏喊人一声哥哥又能如何?
这两人都是关张之辈,我何不以弟捧之,以结其心。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喊人哥哥还能将人喊小了不成?若是喊哥哥有用,我便一口一个哥哥,从这泽州喊到京师又能如何!咱家若是日后做了金銮殿,我喊他一声哥哥,哪个还敢应声不成?
思虑自此,张顺便佯怒道:“左右二位哥哥觉得我张顺不够义气,喊不得二位哥哥罢了!”
“哪里哪里!”萧擒虎也有点吃不住了,这张顺一路上毫无芥蒂的使用他献的金疮药,又亲自给他们上药,还根本不介意自己回家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做的真够漂亮,萧擒虎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好汉”!如何拒绝得了。
于是,三人最终商定等萧擒虎取弓归来,便在众人面前,烧黄纸,斩鸡头,结拜为异姓兄弟。
遂后,萧擒虎单身离去,张顺也不派人尾随,反倒喊来赵鲤子,使他派几个人去往泽州府城,一来观察宁山卫动静,二来打听山西“流寇”所在。
等了半日,赵鲤子所派人员尚未有回信,这萧擒虎反倒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他不但带回来一张虎筋弓,还特意带来完整的虎皮一张,送给自己的“三弟”作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