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程易禾像是一张被人格式化的硬盘,他脑子里此刻什么都想不出来,什么都比不上他已经失去程林这个事实更使人绝望。
程易禾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好长时间内他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石质的雕像,能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而等他再次产生属于一个人的意识的时候,是从一种让人失重的黑暗中突然苏醒的。
他骤然睁开双眸,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强烈的光芒逼得他再次闭上眼睛。适应了许久,刚想开口说话,但嗓子嘶哑干裂,几乎发不出声音,“......我。”
刚说了一个字,只听耳边赵英惊喜道:“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程易禾转头,只见是赵英满眼含泪的坐在床边。
程易禾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我......这是哪儿?”
赵英哭道:“傻孩子,你在医院啊......”
程易禾脑子有些断片儿,只记得自己是在找程林,迷茫的问:“林林呢?”
程易禾面色苍白,双唇干裂,双眼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活生生像个命不久矣的危重病人。赵英舍不得看到儿子这个样子,见程易禾还在执着的问程林的下落,便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程荣建。
她见程荣建一脸的不虞与坚决,顿了顿,便也狠心道:“你还找他做什么,他已经跟着别人走了,你就不要再想着他了,行不行?你还有自己......”
赵英未说完,程易禾断裂的记忆层瞬间连接起来,在李源家门口发生的一幕幕,再次鞭笞着程易禾鲜血淋漓的伤口,他骤然怒喝道:“我不相信!”
赵英被他吓了一大跳,瞬间住了嘴,目瞪口呆的望着程易禾,也忘记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说什么。
还是程荣建接着赵英的话茬说:“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你苦苦等在楼下,等到你都脱水昏迷,昏倒在了路边,程林看都没有看你一眼,他如果对你真的有感情,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程易禾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情绪相当激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赵英怔了怔,继续哭道:“如果不是有好心人送你来医院,你死在路边我们也不知道。”
程易禾听到这里,一咬牙,豁然起身,紧接着一把拔掉了的输液针!
他的手背顿时便鲜血直流,赵英吓得连声尖叫道:“你做什么!”
程易禾沉默的掀开被子下床,刚站到地面,便眼前一黑,顿时整个人都委顿在地,他一边挣扎着想站起身,一边道:“我不相信,我要去找程林。”
赵英见他几次都没有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忙扶住道:“你别这样,我和你说了他跟别人走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程易禾执着的重复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见程易禾这个模样,程英心中也不忍,又望了丈夫一眼,似乎得到了某种许可,妥协道:“好,你去哪儿,我陪你去,这总成了吧?”
程易禾只在病号服外简单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便和赵英一起搭出租车,来到了十里荷塘。
进门的时候照样被拦了下来,不过那位和善的保安大叔还认得程易禾,见了他便问,“小兄弟?你又来找你弟弟?”
程易禾惨白着脸,无声的点了点头。
保安大叔道:“昨天下午他跟着李老板走了后,就没回来过,那栋房子也挂牌出售了,他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即便从赵英那里听说了,现在再次从外人口中听到,程易禾仍旧神魂一颤,全身刚回温的血液再次凉透,“我能进去看看吗?”
大概程易禾的面色太过凄惨,不过两三日没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保安大叔也不忍心拒绝,便道:“行行行,没问题,我陪你们进去。”
三人一路沉默的来到那栋别墅前,只见门上确实贴着此房出售的标语,下面的电话也写得清清楚楚,不过联系人写得姓方,大概是李源手下的人。
程易禾怔怔的望着这栋房子,久久没有说话,在寒冷又萧瑟的背景下,仿佛一尊冰雕。
保安大叔大概想宽慰他们几句,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你也不用担心,我看你弟弟和他在一起还挺高兴的,小孩子嘛,没个定x_i,ng,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回家了,你也别......”
话未说完,保安大叔瞬间消了音,程易禾的目光仍旧执着的望着那栋房子,然而不知何时,却早已满脸泪水。
此刻,看到程易禾痛苦无声的眼泪,赵英也被震住了,她呐呐半晌,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心翼翼道:“小易,你别这样,妈妈看着也难受。”
程易禾没有说话,任由自己此生最狼狈也最脆弱的一面无助的展现在别人面前,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赵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有一种似乎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她心中一慌,忙追了上去。
可她毕竟比不得年轻人,追到门口,人已不见了踪影。
此后赵英再得到关于程易禾的消息,还是从刘嘉阳口中听说,那时已是来年开春,程易禾已远赴国外。
而他和程林,更是从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第32章 第32章
医院手术室门口,各色家属或坐或站,都在伸长脖子,焦急的张望着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