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商在凌云寺的厢房里一直呆到黄昏,期间除了小沙弥来送过两次饭,就没有其它人到屋子里。陈希风的包袱就放在里间的圆凳上,因为之前翻找纸笔而半开,一叠书稿露在外面。陶仲商闲得无聊,坐在床上连猜带蒙地将《游刃客续传》的书稿翻阅完毕,天色已经完全变暗。
陶仲商下床点亮灯火,开始感觉到不安,陈希风与聂朱言仍没有回来。
失约有很多种可能,有好的可能也有坏的可能,现在天色完全黑透,自己伤势未愈,趁夜下山寻人是下下之策,陶仲商便将陈希风的包袱收拾好,和自己的行装打成一个包袱,再穿好衣袍吹灭灯火坐在黑暗里,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应对之法想了一遍。
不可能每件事都会能跟想好的一样顺利,他已经很习惯意料之外,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陶仲商闭上眼,面容隐没在夜色中。
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其它都值得忍耐。
东方已白,陶仲商背上包袱,提刀推门而出,正遇上那给他送过饭的小沙弥要叩门。小沙弥看见他,奇道:“大爷要出门吗?刚刚有人一大早地送了这封信来,要小僧交到您手上,您不等您的朋友了?”
陶仲商心中一动,接过信封一瞧,他与夜航楼做过几次生意,轻车熟路地在信封上找到夜航楼的暗记,立刻启封抖开往信纸,信纸上字迹笔画锋利,写着:
回程遇伏,陈公子不幸罹难,详情难表,持此信往嘉州城瑞安银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 ,本来想再懒两天,算了,再懒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完结【惆怅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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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二章
嘉州城,瑞安银楼。
调羹里盛满了苦涩的暗红色药汁,聂双吹散热气,将汤药喂到聂朱言唇边,聂朱言乖乖含住调羹把药喝下,等聂双再舀一勺。
叩门声忽然响起,窗纸上映出两痕人影,一道人影躬着身子,另一道人影挺拔如青竹,有人在门外道:“小掌柜,陶大爷到了。”
聂双吹药的动作一顿,蹙眉抬眼看向聂朱言,聂朱言对聂双微微一笑,从聂双手里取过药碗将剩下的汤药一口饮下,聂双冷冽如冰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请进。”
陶仲商推门走了进来,他戴着大竹笠,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背上背着包袱,手中提着长刀,这样看来是江湖中最寻常的落魄刀客。门外的人将门带上退走,陶仲商将竹笠摘下随手扔到屋内的圆桌上,砸出了“哐”地一声。
陶仲商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木床半尺之外,他的目光逡巡过半躺在床上的聂朱言、坐在床边的聂双以及摆在圆凳上的空药碗。聂双心中一紧,聂朱言忽然咳嗽了几声,向陶仲商道:“少崖主请坐,小可遣人送信相请,一是有一些问题要请教,二是没能送药到凌云寺,顺便请您来嘉州养伤。”
陶仲商没有坐,只道:“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向阁下请教。”
聂朱言面上毫无血色,道:“少崖主请先问。”
陶仲商问:“你信上说陈希风已死,是你亲眼所见?”
聂朱言脸色更白:“是,小可亲眼所见。”
陶仲商提着刀站在原地,食指在刀柄上无规律的叩击,他审视聂朱言,不疾不徐地问:“阁下和陈希风同来同往,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
这句质问直白到刺耳,其中暗含的杀意叫聂双脸色骤变,聂朱言伸手牵住她的指尖。
聂朱言道:“能这样想,会这样问,少崖主是陈公子的真朋友。”
陶仲商说:“阁下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聂朱言牵着聂双冰凉的指尖,他与陶仲商刀锋般冰冷锐利的目光对视,答道:“因为我会轻功,逃地更快。”
像是有一把冰做成的刀片切入心脏,在体会到疼痛之前,陶仲商先感觉到了透骨的寒意,他问:“所以你自己逃了,让他一个人等死?”
聂朱言沉默了片刻,他孩子气地抿了下唇,语气不再平静:“少崖主是陈公子的好友,您或许愿意与陈公子同生共死,但我和陈公子虽然都是夜航楼门下,相识却只有短短数日。”说到这里,聂朱言看了一眼聂双,继续说:“比起让我姐姐孤身一人,我更愿意保住自己的命,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我救不了陈公子,是我的无能却不是我的过失,我没有责任一定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