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长城,古战场。
杨素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他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精气神,上不了马,提不起枪,老而无用,徒叹奈何!
突厥人一开始慑于杨素的余威,打得都很克制。
始毕可汗虽然是突厥人的可汗,但到底还是不想学杨广一样将突厥的家底赔光。
每次攻击,都是赚到一点儿便宜便马上退走,绝不恋战。突厥是游牧民族,一人多马,机动力跟中原王朝相比,那是天壤之别。而虎贲铁骑的精锐部队伤亡惨重,越来越少,而且没有援兵补充,必须要省着点用,所以杨素只能被动挨打,待要还手,却已不见人影。
始毕可汗是个英雄啊!只是可惜,他是个突厥人!
若是按照这群狼崽子以往的性子,早就不管不顾,攻城劫掠了。可是始毕可汗居然能够耐得住性子,用小刀割肉放血,却不追求一刀毙命。而这一招,就让杨素十分难受了。
隋军原本就没有援军,国内发生叛乱,他们还要时刻担心反贼抄其后路。名为守城,其实比之突厥,还要没有后勤保障。
杨素希望的是毕全功于一役,因为他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
所以,杨素让手下将士,每天主动出击,四处搜寻突厥大军的踪迹。而突厥却是将游击战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突厥大军一旦见到杨素主力主动出击,立即撤走,就是不跟他打。他们的机动力太强,隋军追击不上。待杨素大军回城,他们却又杀了个回马枪,骚扰回城将士,搞得他们疲惫不堪。
可是不主动出击,那突厥人又如蛆附骨,偷袭消耗杨素的兵力。
如此一来二往,杨素的军队日渐稀少,已然降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在这个时候,杨广驾崩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杨素的手中。
隋军大营,杨素的帅帐之中,杨素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情报放下,看不出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自从杨玄感叛变以后,杨素就长了一个心眼,封锁了消息,所有传自大隋的情报都由他的心腹死士一手操纵,第一时间传到杨素的手中,以防再度发生军心溃散的事件。
好事总是不长久,坏事一件接一件。杨素的预感没有出错,这些日子以来,从大隋流传出来的消息,都不是那么美好。
辽东兵败、群雄逐鹿、盗寇四起,大隋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尊严荡然无存!
而现在,终于轮到陛下驾崩的消息了。
“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杨素沉声发问。
“回禀大帅,属下接过情报便一刻也不敢耽误,星夜奔驰而来。并无其他人知晓。”
信使单膝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同样沉声回应。
杨素默然无语,过了许久,这才幽幽说道:“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明白!”
话音刚落,那名信使便拔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割了下去。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匕首流淌下来,在北方的严寒之中,显得那么炙热,还带有几分白气。
杨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名信使自杀,却没有丝毫惊讶,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消息必须封锁住,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这些信使,都是他的死士,愿意为了他去死。也只有他们,才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杨素将桌上的情报投入一旁的火盆之中,站起身子,向着那个慷慨赴死的信使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们先走一步,老夫随后就来。”
皇帝驾崩了,国内乱贼四起,塞外突厥叩关,大隋的天下名存实亡,不会再有援兵来了,也不会再有粮草来了。他们已经被人所遗忘,彻底成了无根之木,无家之人!
但是那又如何!
哪怕天意如此,大隋注定要二代而亡,他杨素也绝不会让突厥那些狼崽子们南下一步!
常年与突厥人打交道的杨素深深知道,这些自诩为狼的子孙,性格也如狼一般残暴的突厥人有多么可怕。若是让他们攻破长城,南下中原,那将是一场比之“五胡乱华”更加惨烈的华夏大屠杀!
杨素唤来门外守卫将信使的尸体处理了,然后整了整衣冠,走出了帅帐。
此时,才刚刚破晓,黎明的第一束阳光透过层层云雾洒落下来,正好落在了杨素的头上。
杨素眯缝着眼,似乎有些经受不住。片刻之后,他却又强行忍住,转过身子吩咐左右。
“升帐!唤众将军前来议事。”
左右侍卫领命前去传令,杨素则是伸手挡住了直射到他头顶的那一束阳光。
布满皱纹的手已经不像当年一般充斥着无穷的力气,松弛的皮肤让他显得更加苍老。不过那暴起的青筋,以及能看到的热血流涌,无疑在宣示着它的主人还不愿承认自己的老去!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突厥的狼崽子们!你们以为老夫已经老了,舞不动刀枪了,就能随意欺凌了吗?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能够在凋零之前,再度绽放,焕发出人生最大的华彩,这场人生的落幕,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大业二年八月中旬,楚国公杨素舍弃长城要塞,亲自领残余六万人马倾巢而出,日行八百里突袭漠北汗庭,突厥根本之地,不分老幼男女,皆杀无赦!始毕可汗闻讯大惊,急令大军回师相救。
大业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