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捧着那俩垫子,感动得无以复加,除了他姐,还从没有人给他缝过东西。
宋宁做针线活不行,捣鼓些电器机械啥的倒是一把好手。吴鸣猜他原来是学理工的。那时候他们都住地下室,洗澡间的热水器经常坏,有一年冬天是每隔四十秒就突然冒冷水,搞得洗澡的人猝不及防冷得打颤。为了省钱,吴鸣不想请人来修,就让宋宁试试,宋宁大冬天的在没有暖气的浴室里搞了两个小时,还真把热水器修好了,但当天晚上就着凉发起了高烧。吴鸣过意不去要带他去看病。宋宁虚弱地对他笑:“那我就白修了,好不容易省点钱,全花在看病上了。”他坚持不去,吴鸣给他焐了一晚上被子,好在年轻人底子好,发了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
当然,吴鸣对宋宁也好,有什么都想着他一份,每到一个剧组都带上他。他觉得宋宁比他矜贵,找的角色基本上都是些体面人。群演和群演也是有差别的,那些地上爬的、水里倒的、被打的、装死的,吴鸣尽量自己上,不让宋宁遭罪。
他们识于微时,最难熬的日子是一起度过的,后来其他三个兄弟陆续发迹,只有他和宋宁还混在一起,一同签了小经纪公司。虽然从很早起,吴鸣就知道他与宋宁志向不同,也许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但他一直坚信这么多年的友情是不会变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宋宁会对他说出:“你马上就要红了,再不需要爬安哥的床了,以后,就不要再去纠缠了他,行吗?”
这些话像慢x_i,ng毒药一般,刚吞下去时闷闷的,蒙蒙的,直到吴鸣到家,才显现出可怕的药x_i,ng来。
他坐立难安,翻箱倒柜地把宋宁之前给他缝的那两块垫子找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收藏着,去哪里都带着。现在却想一把火烧了。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打火机,他不抽烟,家里也不做饭,煤气都停了。吴鸣盯着它们盯了半晌,眼睛都盯直了,最后只好又把它们塞回了柜子最底层。
其实,拿这些东西发火有什么意义呢?
友情是真的,哪怕现在不同了,曾经的友情仍然像时光之河里的珍珠般闪闪发光,是那些苦日子里吴鸣的珍贵慰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丢弃、抹去……这样太残忍了。
吴鸣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花姐给他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骂:“宋宁是不是疯了?他竟然一个人跑到美国去了?!打电话他也不接,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鸣无言以对,他想象那架载着宋宁的飞机划过无边无际的天幕,穿越宽广无比的海洋,最终会抵达宋新仁的身边。
宋宁这样的勇气和执着,他没有。
所以他也只能弱弱地回复花姐道:“姐,算了,由着他吧!”
他决心不再想宋宁,却不能不想宋新仁。
宋新仁到了美国后给他发了个报平安的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算算时间,这天晚上,也就是美国时间的一大早,宋新仁就要做手术了。虽然宋新仁说是一个小手术,吴鸣还是放不下。
整个晚上,他就坐在沙发上,盯着挂钟,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想象着那边手术的情景。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应该就能做完吧。要先打麻药吗?打麻药会疼吧?自己竟然会担心一个大男人打麻药会疼,吴鸣反应过来,不禁自嘲一笑,真真是无可救药了。
时间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走得特别慢,吴鸣度秒如年,好不容易过了一小时,他给宋新仁发了一条微信,但宋新仁没回。
也许,手术还没做完。再等等。他安慰自己。
又过了半小时,吴鸣又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可是,宋新仁还是没有回复。
吴鸣再也忍不住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捧着手机就开始拨国际长途。
一声声拉长的嘀声仿佛没有尽头,就在吴鸣失去耐x_i,ng想砸手机的时候,那头终于有人接了。
吴鸣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等那边开口就道:“喂,手术顺利吗?”
那边沉默了半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手术刚做完,安哥在观察室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吴鸣像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宋宁……”
“我刚到美国,安哥这边人手不多,我帮他照料一下。”宋宁非常自然地说,“他手机在我这儿,待会儿他出来我让他回复你?”
“不用了……”吴鸣嗫嚅道,“顺利就好,我就问问。”
“嗯。”宋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吴鸣,以后就不要打电话来了吧。这边的事情挺复杂的,不要让安哥分心。你在那边,好好发展你的事业。祝你大红大紫。”
他俨然以宋新仁亲近和熟悉的人自居,吴鸣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样笨嘴笨舌。不过也是了,从前他和宋宁斗嘴就从来没赢过,宋宁永远可以四两拨千斤。
吴鸣挂了电话,倒在沙发上,抬手盖住眼睛。
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缓慢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宋宁捏着宋新仁的手机,心里并不像跟吴鸣说话时那样平静。他望向观察室的方向,宋新仁的家人并没有过来,听说宋国庆临时被宋新诚以公事为理由叫住了,这里只有几个外国保镖在门口来回巡视。这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复杂,也比他想象中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