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微微一笑:“此物微薄,却能博太傅盛赞,小王才觉出它粲然生辉,果然与别物不同。”
赵元洲笑而不语。
秦王又命人拿来一架身上长着五彩羽毛的鹦鹉,自称是能答对的异物,或可博太傅一笑。
赵元洲一看这鹦鹉确实长着五彩辉煌的羽毛,开口就是“大人福泽延绵”之类的恭维之语,不禁惊异地挑眉。
秦王笑道:“儿还会吟诗做对呢,太傅或可试它一试。”
赵元洲原本爱花鸟之物,虽然知道秦王请自己来是别有用心,但是,见了这样的稀罕之物,还是心痒痒地,不禁起身逗弄,想来不过一鹦鹉耳,秦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不料那鹦鹉竟然真的口吐一绝,道:“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引自朱元璋《咏菊》)
赵元洲不禁瞠目结舌,这意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吗?秦王这是借鹦鹉之口明述野心?
赵元洲不禁转眸望向秦王祁潜,只见年纪不过十五岁的秦王唇角噙着一抹浅笑,挺直背脊坐在光影明灭的雕花窗棂旁边,眉宇之间既有一种诗书堆里养出的书香文气,而冷峭的面部轮廓又透出一股子勃勃英气和凛然的威仪。
秦王祁潜乃是当今圣上祁钜的嫡次子,与当今太子祁渊相差十余岁。生下祁渊祁潜的皇后已逝,皇帝一直未立继后,虽然其中亦有庶出的皇子十余人,却无人可与祁渊、祁潜所蒙圣宠相与争锋。
可是,现在太子祁渊身患重病,御医虽不敢明言,观其病危之孱弱情态,估计也就是三五个月的光景了。
于是,如今就面临一个重新确立储君的问题。
太子祁渊身体不好,可是皇帝祁钜却是老当益壮,看这情形这千年太子当到死也不能登临帝位了,于是太子之嫡子——太孙祁沛的位置有些尴尬。本来太子若不英年早逝,而是登临了帝位后再死,哪怕祁渊只在位一天,祁沛也能顺理成章地接替父位,成为新一任储君。可是,现在这微妙的情形就不好说了,当皇帝的祖父尚且在位,太子父亲偏又提前死了,身为太孙的祁沛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因为不独大晋朝,历来帝位之传承,都是父传子,子再传子,没有爷爷传孙子的。
而且,皇帝祁钜虽然喜爱太子祁渊并爱屋及乌地喜爱太孙祁沛,但是他绝对不甘心在自己还能掌权的时候将帝位传给祁渊,必定是在行将就木的时候才会交出皇权。
于是,长兄的亡故,对秦王祁潜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若是祁渊在未登临帝位的时候就“身先死”了,储君的位置,按说就应该落到祁潜的头上,因为虽然上面还有十来个哥哥,但是,皇位一般“传嫡不传长”,作为除了太子祁渊之外的唯二嫡子,祁潜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
但是,祁潜从来都是个心机深沉的,在未雨之时就要绸缪,是他的特色;将一切都把握在自己的掌心,是他的习惯。
在祁潜看来,皇父虽然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但是,似乎及不上太孙祁沛;再者,皇父毕竟年纪大了,对大哥太子祁渊有抱愧之心,自然就对太孙祁沛有补偿的心理,万一皇父真的违背祖制,硬是要立祁沛为皇嗣也不是没可能的。
所以,要将这种可能x_i,ng扼杀在一切还没有开始之前。
于是,在大晋朝为官数十载的太傅赵元洲,今日,成为秦王的座上客。
秦王也不图赵元洲别的,只图他在关键时刻说一句决定圣心的话:“古来立储君乃是社稷重中之重,望陛下尊崇祖制,立嫡子为储。”
是“嫡子”,而不是“嫡长孙”!
秦王很清楚一点:在储位的确立上,皇帝必定是犹豫不决的,他和祁沛,无论谁被立为皇储,都是说得通的,而关键位置上的人关键时候在皇帝耳边说的话,将是决定圣心所选的关键。
赵元洲就处在这样的关键位置上,恰如当年唐高宗欲立武媚娘为后时大臣李绩的关键一言:“此陛下家内私事,何必更问外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叫卷入朝廷争斗数月无果的武媚娘登上了垂涎已久的后位。
秦王祁潜亲自为太傅赵元洲斟满了茶杯,道:“今后朝中事,乃至陛下心意之回转,尽托付太傅之手,小王必感念太傅的谏举之德,再照之恩。”
赵元洲推辞道:“臣年事已高,早有辞官归故里之心,王爷身边人才济济,何用老夫赘言?况且天意难测。”
秦王紧紧地盯着赵元洲,道:“太傅可知一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于本王而言,太傅乃是股肱之臣,宛若上善之水,不可或缺。不独太傅,想来太傅之子孙将来亦可为社稷之股肱。”
这是赤裸裸的引诱,意思就是赵元洲若是肯依附秦王,利益巨大,荫及后代。
说话间,便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黄铜锁边的箱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尽是金珠耀眼,更有罕世之珍。
秦王勾唇而笑,道:“这不过是些俗而又俗的身外之物,略表存心而已。他日若是小王心意能成,太傅必得裂土为王,荫及后代。”
赵元洲沉吟良久,思来想去,下不了决断。
有下仆敬上美酒一杯。
秦王举高那盛着琼浆玉液的夜光杯,在光影中赏鉴着,貌似无心地说:“听闻太傅新进一重孙,举家同庆,本王亦愿贺喜太傅子孙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