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霖脸刷就红了,说这哪行啊,看着也不像。
我生怕他反悔,赶忙笑着说,像啊,怎么不像,我们看着男才男貌,天生一对。
许霖也笑了,一双眼睛亮粲粲的,看着我,又像透过我在看别处。突然间,他神色一暗,说,我配不上。
他目有泫然之色,我猜这一瞬间他是想起我的大哥了。
人与人天差地别,这句话不禁又让我想起许苏。以前这小子除了惹祸,什么不干,我看不过眼,曾问过他,你觉得自己哪儿好啊,我哥这么喜欢你。
他竟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地说,哪儿好?命好呗。
在去见洪兆龙的路上,许霖跟我说,他跟他爸相处的时日不算多,彼此的感情不算深,由小到大也就两件事情令他记忆深刻。
胡石银一早就看出大势所趋,开始着手洗白自己手中的生意,但洪兆龙却不乐意。他认定这是背叛,是投降,他不要苟且偷生,要死得轰轰烈烈。
洪兆龙出生于一个极其贫困的农民家庭,一心脱离生他养他的穷山恶水,少年时偷偷跑去武校习武,付不起学费就跪在校门口,顶着六月烈阳跪了大半个月,最终凭毅力打动了武校师父,学了一身硬功夫。
成年之后洪兆龙很快就加入了胡石银的“新湘军”,又勇又悍,很快闯出了一番名堂,成了外人闻风丧胆的“出林龙”。他素以枭雄自居,为人是既凶残又仗义,尤其不容许背叛。胡石银想洗白时,曾收买了洪兆龙的一个心腹,结果被洪兆龙发现。那心腹尚未完成胡四爷的交代,又开罪了自己的老大,所以一拍屁股躲去了国外。自以为从此可以安枕无忧,没想到洪兆龙不甘忍下折扣恶气,锲而不舍地找了他一年半,终于在东南亚的某个小村庄里把人找到了。
人被带了回来,洪兆龙当着众手下的面,就朝那人头上猛抡棍子,杀j-i儆猴。
许霖说,那时他年纪还小,亲眼看见红红白白的脑浆子ji-an了一地,以至于他至今看见别人吃脑花都想吐。
还有一件事,也跟这事相关。
洪兆龙虽对叛徒凶残,但对亲儿子还是不错的,那晚他意识到年幼的二儿子看见了他行凶的画面,吓得躲在一边,哆哆嗦嗦。他立马将许霖带进里屋好生安慰,还跪在地上,给他当大马骑。
“这也过去快二十年了,”许霖垂下头,轻轻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两件事情,一直难忘记。”
幸运的是,洪兆龙果然不认识我。尽管他以非常犀利、挑剔的目光打量了我半晌,最终还是信了亲儿子的说辞,当我是他未来的家人。
我想了想,不认识我也属正常,外头人都以为我哥早就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就连唐奕川都一度以为我们兄弟的关系并不亲近。
我原以为洪兆龙半辈子都在牢里蹉跎,又落下残疾,一定是老境颓唐,相当不堪,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道自己料错了。眼前这个男人鹤发j-i皮、鹰鼻鹰眼,面相不算凶恶,但也绝非善茬,他虽坐在轮椅上,气势依然不弱。
而且还有人上门探望。国庆刚过,重阳将至,他的徒子徒孙也都上赶着前来孝敬。我意外也不意外,想了想,虽说当年国家打黑除恶务尽,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出狱后他能瞒过胡石银的眼目,说明确实一直有人在对他周济照应。这条出林龙,虽比不了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到底也曾是一号人物,有些誓死效忠的追随者,情理之中。
我与许霖抵达洪兆龙的住处时,恰逢那俩徒子徒孙出门,其中一个长着双邪恶三角眼的男人与我擦肩而过,脸色骤变,十分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与此人素昧平生,可他的眼神却分明透着古怪。我微扬嘴角,大方与之对视,他便匆匆避过我的目光,加快脚步,开门坐进一辆破旧的灰色现代,走了。
洪兆龙真把我当他儿子的另一半,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事无巨细都要询问。亏得我来时就已打好了腹稿,诌得有模有样,一点破绽不露。
洪兆龙渐渐松了眉头,跟我相聊甚欢,偶尔还能抒抒情,忆忆往昔。
取出几根手卷烟,他问我抽不抽烟?
“我不抽,以前抽过,戒了。”我不是我哥那样的烟枪,闻不惯这种既烈又劣的烟草味,也担心这老小子在烟丝里掺什么毒品,一边装模作样地掏打火机给他点烟,一边故意推说最近感觉肺部有点发紧,所以戒烟了。
“你得去查查。”洪兆龙深深吸了口点着的手卷烟,爽得眯起了眼睛,看似整个人的j-i,ng神都彻底放松下来,他说,“我年轻那会儿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肺部也被戳穿过,后来发展成了肺萎缩,差点因疏忽延误治疗时间。”
他一口接着一口抽烟,还将烟雾喷在我的眼前。
果不其然,一股呛人的怪味,呛得人头疼不已,无暇思考。
我没从洪兆龙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准备起身告辞。
从某种意义上说,洪兆龙是唐奕川的恩人,甚至可能可以算作“养父”。据许霖说,当年洪兆龙仅仅因为自己的儿子对同校的师弟有些好感,便将两人一起送出国外,供唐奕川吃住念书。
没办法从唐奕川这里得到更多关于他那段过去的信息,所以我想透过洪兆龙去窥视当年的唐奕川,试着去理解他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