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要跟祝枝山开个玩笑,脑中忽又转过一件大事,连忙催马往家里走——
他给沈周、文征明的信还没改!现在信已寄出去了,追也追不回来,得赶紧寄一份新的,叮嘱他们把“崔美人”三字抹去,以后就只提写照派!
唐伯虎一篇文章,引来了翰林院上下数月的折腾。他都顾不上别的,只等着沈、文等人往京里寄信,确认他那个前封信里的“崔美人”已叫人改成了“写照派”。
九月底文征明的信才送过来,说是已将写照派的名字传了出去。唐伯虎自己虽不是这一派的画家,但画法入神,又是吴中书画双绝的才子,要给一个多半只是画匠学习,为配文字而作,没出什么有名家的画派定名,还是让人信服的。
文征明的信里还提到了个新鲜消息——有西方义大利来的传教士到中国入贡,广东承宣布政使陆珩派了个参议陪着他们上京陛见。那些人在杭州暂留时,曾到居安斋分店买过连环画,还点评过他家“照影派”的画法,说是极像他们泰西的油画。
那些传教士还拿出了几幅油画给人看,用的颜料、画布不同,但论及写形肖真之法,不比照影派差。
唐伯虎对绘画上的事都颇感兴趣,便拿着这信去找崔燮,问他泰西的事。
使者还没进京,崔燮也知道的不多,只从广东知府呈上的奏疏里听说了些。
这些传教士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听说了大明天子要招纳外国贤士之事,主动乘船从印度转道到广东的,他们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天子想要的本国经典,还有从更远的新大陆得来的美丽花卉。
崔燮就盼着他们能把西红柿、辣椒、玉米、土豆带来了,至于油画什么的……虽然他也是从幼儿园开始学画的,可是在美食面前,艺术完全可以往后放一放。
科学也可以放一放!
只要这些人带来美洲农作物,不管他们是义大利人还是弗朗机人,他都愿意对着小电影学外语!
在崔燮焦急的期盼和唐、祝等人好奇的期待下,广东布政司黄册道参议才带着五名义大利传教士和随行的阿拉伯翻译、中国翻译进入京城。
传教士进宫陛见之前,天子先遣了崔燮去考察他们。
崔燮为搞好这次会面,准备得十分周详,熬夜看了好几个国家的小电影,把双语字幕上的外语都抄了几本,分清了各国的字母、单词。虽然不会说也不怎么会听,但看他们写出来的文章应就能认出是哪国人。
其实是哪国人也差不多,反正他连英语都还给老师了。
他有些紧张,又有种大考之前什么都没复习就进考场的通脱轻松,随着礼部提督会同馆主事刘纲踏进了澄清坊大街的北会同馆。
那些泰西传教等候,并拿出了许多玻璃器皿、星盘、世界地图之类的东西意图贿赂他。在这诸多展示泰西先进科技的东西里,还夹着一盆竖着尖尖小小的艳红色果子的观赏植物,随意地放在桌边。
他一眼瞥见小辣椒,眼都要红了,却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欧洲人还不敢吃辣椒呢。他要是开口就要做个麻辣火锅,不用别人,旁边这位刘主事就能弹劾他身为朝廷大员不自尊重,看见什么新鲜的花卉盆栽就只想吃,有失朝廷体面。
崔燮闭了闭眼,强忍着不去看辣椒。
但除了辣椒之外,别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落后快五百年的,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些传教士见他不似别人那样容易被j-i,ng致的玻璃器皿和先进的海图、星盘打动,神色间颇见失落,那种以为自己国家科学更先进的自傲心态也被打压了几分。
崔燮是来考察他们人才的,却不管他们心理感受如何,只问翻译,这些传教士是从哪儿来的,有什么长才,带没带天子想要的理学书籍来。
带了。
几位翻译费力地把他的话译成义大利语,有些不好说的地方也夹杂阿拉伯语,那些传教士也略能听懂些。
他们便从小箱子里拿出一本牛皮封面、内版是厚厚黄纸,用鹅毛笔手抄的书。为首的一名带着白色小圆帽,两鬓微苍的传教士正容看向崔燮和刘主事,让翻译告诉他们,这是解释世间一切真理的经典,正是大明圣天子所求的宝书。
崔燮接过书来翻了两页。
眼熟,看着像英语,就是一个词也不懂。只能看看里面夹着的图——图倒相当熟,有两个不穿衣裳的男女,一棵挂着苹果的树,一条蛇。
这不是圣经么?连圣经这么熟的书里都找不出认识的单词来,完了,这么多天的小电影儿白看!
刘主事见他摇头,以为书里有什么不对的引得他不悦。过去一看,便看见了叫这位严肃的士大夫无可接受的 y- in 艳图画,顿时脸色也垮下来了。他厉色喝问翻译,这到底是什么书,传教士们怎么敢公然把这种艳书献给天子?
中国翻译一路上与传教士们交流得多了,认得那部书,连忙跟刘主事解释,说那不是艳书,是他们外国一个基督会的圣典,这些传教士就是洋和尚,要来大明传教。
刘主事冷哼了一声。
崔燮也把那本圣经放下,叫翻译问那些传教士:“有别的书么?我大明天子诏的是j-i,ng研物理的人才,要的不是这种讲神圣的书,而是讲……学问的书。”
有刘主事和会同馆诸官吏在身边,他不能说得太多太详细,但这么模糊翻译到了义大利人那边后,几名传教士倒露出了放松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