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 便定然要换做晴雯等人替上。
这房里的丫头都同宝玉好得很,等宝玉清醒时,瞧见的是别人, 只怕她前头的功劳就都要付诸东流了。
袭人不肯走, 王夫人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 不由淡淡出声敲打了几句。
“你是知晓的,我断容不得日后有谁,叫宝玉娶不得一门好亲。”
袭人平日里算计多,但在王夫人跟前还是显得嫩了些, 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对上王夫人的目光。
而此时宝玉腾地坐了起来。
“母亲,母亲!”他一边呼喊,一边又道:“母亲如何舍得让林妹妹嫁了旁人?”
说罢,泪珠子便落了下来。
王夫人心疼,但却没有上前劝他。
总要狠上一次,才能断得干净。
袭人倒是慌乱了起来,她忙伸手去扶宝玉。
只是袭人本就体弱了些,加上服侍宝玉又未曾休息好,此时力道自然比不得宝玉。
宝玉握住她的手腕,只将她当做那拦路的恶鬼,往前狠狠一推——
袭人心头一凉。
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了方才王夫人同她说的话。
她既已与宝玉说了有孕的事,宝玉却仍旧满口的“林妹妹”。而王夫人更容不得她仗着肚子,便坏了日后宝玉的亲事。
取舍摆在跟前。
袭人一咬牙,一狠心。
便彻底撤了身上的力气,狠狠摔倒了下去。
王夫人叫她惊了一跳。
只听得“嘭”的一声响,竟是将一边的桌子也带倒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宝玉呆了呆,这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朝地上的袭人瞧了一眼。
袭人疼得脸色煞白,但她还是勉力抬起头,迎向宝玉的方向:“宝玉……”
王夫人脸色一变,忙转身让彩云去请大夫来。
宝玉讷讷地从床上下来。
袭人衣裙下已经流出了不少的鲜血,那血刺眼得很,将宝玉生生钉在了那里。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去触碰袭人,但最后却又蹲在了半空,一副不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袭人心下更觉一片凉意。
但随即又想,宝玉不本是如此吗?
袭人咬了咬舌尖,满心想着自己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她所求,绝不仅仅是做个丫鬟。
忍下去吧。
忍下去就好了。
王夫人微微别过脸,心底对袭人的认知再次有了变化。
这是个极其聪明的丫头,懂得审时度势。
光冲着这点,日后也该许她些好处。
待大夫来了,与彩云将袭人扶起来。
袭人这才朝着宝玉落下泪来:“孩子没了……”
宝玉终于如梦初醒,他浑身一颤,疾步上前坐下,低声哄着袭人,又口中连喊“该死”,显然是在责怪自己。
王夫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知晓至少这几月内,宝玉都不会再因黛玉的事忧心了。
只要袭人聪明,甚至可以让宝玉再无法想起黛玉的事,一旦想起便心中愧疚与她。
当黛玉同这等悲伤悔恨的情绪挂钩时,久而久之,感情自然消了。
王夫人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丫鬟彩霞跟在她的身后,畏惧地拍了拍胸脯。
王夫人顿了下足,道:“备些上好的药材、人参送去吧。”
彩霞忙应了。
待再走几步,王夫人的步履便轻快了许多。
回了院儿里,吴兴家的便凑上前来,说是杨家太太请府里头的姑娘们出门踏春去,再晚些,便要赶不上正好的春景了。
王夫人此时刚歇了下来,正想拒绝。
却突地想起来,前两日贾政同他说,如今和侍郎正得皇上看重,过几日还要去两淮办差。
这年轻公子,才刚定了亲,若是就这样出远门办差去,焉有不思念之理?
王夫人心念一转,便应下了,道:“何时出门去?”
“说是太太若要带着姑娘们去,便巳时两刻出城门去,便在城外相见。”
“那便回话去,说我这就带了府里几个姑娘出城去玩玩儿。”王夫人站起身,叫来几个丫鬟分别去传话。
几个姑娘,谁也不能落下。
且说那吴兴家的,有个远房侄子,便正是吴买办。
吴买办从吴兴家的这里得了信儿,便疾步朝侍郎府去了。
因为过两日便要出发的缘故,乾隆便特准和珅在家中歇息一两日,待收拾好后再出门。
和珅听小厮报是吴买办来了,还当是又出了什么事,当即便将人叫了进来。
不等他开口,便已经让小厮赏了他两吊钱。
“说罢。”和珅这才抬眼看了看他。
吴买办捧着钱合不拢嘴,笑着道:“今日二太太要携着府里几个姑娘,出城踏春去。”
古代男女本就不好相见,纵使定了亲,便也要避嫌。
更有甚者,定了亲的女子大半年都不得迈出家门一步。
若有踏春作藉口,倒是便宜了他。
和珅又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又拿了一吊钱给他,道:“几时出发?”
“太太说是马上便走了。”
和珅点了下头。
小厮便道:“你且回去吧,改日得了什么消息,照旧赏你。”
吴买办连连点头,随后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他可不曾想到,不过是报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便得了这样的富贵!
日后可多来些这样的消息才好!
既然已经得了信儿,和珅便也不作迟疑,当即让人备了马车,又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