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凉生也有意思,在她那句话下面用英文批了一句“tian”,言简意赅,字如其人,流畅优美的一行手写体,却亦不失工整。
“怎么了?这批语还冤枉了你不成?”秦敬不好直说这卷子真不是他改的,只避重就轻教训了一句。
“我就知道不是你写的,”小姑娘却压根不怕他,连口中称呼都从“您”变回了“你”,嘿嘿笑道,“要是你写的,定会说什么‘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才不会写洋文。”
“就你心眼儿多,意思既然看得明白,就别光惦记着玩儿,认真读书才是正经。”
“先生,你别打岔,”小姑娘却不依不饶,继续同秦敬打听,“这字到底是谁写的?先生的朋友么?”
“……”
“是不是上回来学校找先生的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那就真是了?”小丫头一拍讲台,喜笑颜开道,“那这卷子我可得好好收着,留一辈子,当传家宝!”
真是孩子心x_i,ng,秦敬看她蹦蹦跳跳地跑回位子边,笑着摇了摇头,夹着课本教案走出门,迎面仍是朗朗秋阳,却再不见什么人立在那里等着自己。心中瞬时划过一丝惆怅,秦敬不敢认,也不敢想,快步往职员室走去。
在职员室里跟同事们笑闹几句,心中似又重新踏实下来。秦敬晃晃悠悠地溜达出校门,却突然猛地刹住步子,往后退了退--校门斜对面停的那辆汽车他是认识的,车里面的人他也是认识的。
方才还在因为这个人心神不属,如今真见人找上门,却又只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秦敬掉头从后门出了校,一路走一路在心中自嘲道,他若真存了那么个意思,你不愿意就该同他说清楚,从此两不相干就是了,躲个什么劲儿。
秦敬以为自己只在门口打了一晃,正是下学的钟点,校门口那么多的人,沈凉生坐在车中定不会瞧见自己,却不知对方一眼便将他从人群中挑了出来。
沈凉生坐在车中静静吸着烟,烟雾后的眼微微狭着,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未进校找秦敬,便是留了一个余地,想看看这人再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秦敬会打后门出校,沈凉生不是猜不到,只是也没跟过去堵人--这人果然还是在躲着自己,这么一想,骨子里那点y-in沉秉x_i,ng就又泛上来。
情场上沈凉生从来是满占上风的,便是无钱无势的时候,交往过的女人也都是一颗心只拴在他身上,何时分手亦是他说了算。
虽然他对秦敬起的这点心思不算认真,事情也做得不很地道,沈凉生自己却全不觉得理亏,见秦敬真的推拒,还要反过来怪他不识抬举。
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沈凉生慢慢吸完一支烟,在烟缸中碾死烟头,心中冷冷道了句,秦敬,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上赶着我。
这日秦敬回到家,草草吃了晚饭,独自坐在灯下备课,却又无论如何静不下心。先是惦记着不知那人在校门口等了多久,又想着还是该跟他说清楚,不该叫他空等。
心乱了,手也闲不住,秦敬信手翻着教案,又翻到那一篇《前赤壁赋》。他默默盯着一篇早能倒背如流的畅达文章,复想起沈凉生那一句“时不我待”,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秦敬却仍记得清楚--那日转头看到那个人前,自己正讲到一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然后他转过头,便看到那个人潇洒挺拔地立在窗外,是令朗朗秋阳都为之一暗的风姿。
如今想来,自己不仅是今天在躲着他,且从第一面开始,便有想躲着他的意思。
或许人真的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时直觉便预感到这人自己招惹不起,现下预感好似成了真,又似还远未成真。
已经成真的是那人不同寻常的心思--可是若肯同他说清楚,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世道虽不太平,到底要讲点王法。
还未成真的是自己不敢深究的心思--那夜如果真的十分推拒,他必是做不到那一步的。许可用醉酒做理由,只是未免自欺欺人了些。
为了省电,秦敬没开大灯,屋中只有台灯昏黄光亮,笼着一小方字台,桌面上摊开的是豁达道理,看进秦敬眼里却偏偏成了魔障。
脑中来来回回都是那句“目遇之而成色”,秦敬索x_i,ng闭上眼,上身倒下去,侧脸贴着桌子,静静回味着那个人的眉目。
眼如深潭,既冷且静,挺直鼻梁下唇薄无情,口中话语却是放肆火热的,与吐息一样热,与手指一样热。
呼吸渐渐急促,秦敬知道自己身下起了反应,忍了忍,还是悄悄伸手按住那处,学那人一般缓缓地,不轻不重地揉弄,愈揉愈是挺胀,被裤子箍得难受,压抑得像脑中烦乱思绪。
他不是不知道男人与男人间也有情爱一说,可是若说自己喜欢男人,前头这二十四年倒真白活了。那么多的朋友同事,里头不是没有样貌好的,却从没动过什么歪心思,想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别说是男人,便连女人都没让他动过什么念头。念书时好友曾苦追一位佳人不得,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拉着秦敬喝酒诉苦,连声羡慕他无欲无求,心无旁骛地做学问。
秦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来来去去,年岁空长,就是喜欢不上什么人。简直好像上辈子用情太重太深,不是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