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晏怀章,更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制作人无端的猜测,随着年关临近,他的工作日益繁忙,就算有张享这个疙瘩搁在心里,也不得不先放在角落。拍年历,接代言,参与后期制作,然后便是赶贺岁档的紧锣密鼓宣传,马不停蹄地跑遍了国内各大城市。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还要抽时间录制给怡悦的群星贺岁寄语。
这天他到公司,就被告知怡悦的人已经来了。
录制这种几句话的东西,不用仔细打扮,所以他穿着私服,脸上只带了淡妆,掩饰住略显倦意的面容,便到了会客厅。
来人让他又惊又喜,正是他心里的那个疙瘩。
“晏先生。”张享站起身,殷勤而主动地伸出右手,礼仪无可挑剔,见到张享的那一刻,晏怀章就把心里的那点小惊喜都藏了起来,矜持地握了握,便道:“我们抓紧时间。”
张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台本递过去,晏怀章默念几遍,说可以了,摄影师开了机器,对准他,一次成功,皆大欢喜。
完成任务,张享告辞要走,晏怀章却道:“张先生,关于那部……我有些地方想跟你探讨下。”
当着别人的面,张享不想把自己可能参演栾导作品的事情广而告之。
到底八字有没有那一撇还另说,他拿到这个机会也非常偶然,缘由也有点拿不出手,被别人知晓了,闲话肯定多得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迅速权衡了几秒,决定留下来。
在公司,晏怀章有自己的私人工作室,完全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布置,以供休息健身,偶尔记者采访也会在这里进行。
晏怀章叫助理送来咖啡,亲手把咖啡放到张享面前,自己坐到他对面。
“张享,我……”
“晏先生,您很忙,长话短说可以吗?”张享平静地说。
晏怀章张了张口,满肚子话头,可看到张享的样子,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享抿了抿唇,站起身道:“没事那我走了。”
“等下。”晏怀章忙扬起声音,张享看他一眼,颇有不解。
“我现在道歉,你能……你能接受我的补偿吗?”
室内静谧,仿佛都能听到晏怀章呼吸的粗重。
沉默了几分钟,晏怀章以为有一世纪那么长。
张享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和补偿。如果可以,我能求你,离我远远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离我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
两句话就像巨锤重重砸到晏怀章的心上,他的脸瞬间惨白,几乎承受不住打击,膝盖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张享反而不着急走,他走近几步,像那天晏怀章的姿态一般,居高临下俯视他。
那张以冷峻优雅著称的脸庞此刻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张享发觉,原来这个人的模样的确变了。
年轻时候的影帝在他印象中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小胖子,目光似狼一般饥渴而嫉妒地窥视他,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与他厮混。
难怪张享入行几年,居然没有认出这个大红大紫的男人会是自己的老同学。
此时,晏怀章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张享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是平静的,可他却觉得又刺又痛。
曾经,他是被张享鄙夷的存在,如今,物是人非,他仍是被张享鄙夷的存在。
“晏怀章,你以为你是谁?”张享这样说。
“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句话!”他几乎是有点可怜地看着晏怀章,嘴里却说着最冷酷的话,“真要道歉,会问我那种问题?你的诚意就是这样?当我是傻子吗?未免可笑!影帝的演技不过如此,连糊弄我都不够格!你啊你,你算什么东西!带着你的道歉和补偿,滚得越远越好!”
张享越说越激动,憋在心里十年的怨恨与辛酸尽数发泄出来,抬脚踹翻了眼前的玻璃茶几。
硕大的玻璃砸在大理石地上,发出轰然巨响。饶是隔音效果良好,门外也听到了动静,吴省得了嘱咐不让进,可现在也按捺不住,大力砸门才发现晏怀章已经反锁了门,只好大声叫:“怎么了?老晏?”
晏怀章却好像听不到吴省的呼喊,似乎刚刚从方才的软弱中苏醒过来,慢慢抚上胸口,定了定神。
“张享,在你心里,我是个混蛋。的确,我的确是个混蛋,混蛋有混蛋的原则。所以,你就不用想着我这个混蛋会乖乖滚开。”
张享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怎样?”
“让我补偿你。”晏怀章坚决地说:“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好不好?”
“我不需要!”张享再次重复。
“你需要。”晏怀章说,“你背的高利债,就凭你现在的收入,奋斗二十年也还不上,我可以帮你。”
张享呼吸一窒,闭上眼:“你调查我。”他背高利债的事,连自己的至亲都不知晓,也正因如此,他放弃了打工赚一份稳定工资的工作,转而投向据说来钱快的娱乐圈。
可他一没有夺人眼球的外貌,二没有强硬的后台,三不是正经科班出身,四没有过人的天赋,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窘迫了数年,才逐渐有了起色。
如今也不过是维持偿还每年增长的利息罢了,想要还完全部贷款简直是个梦。
“我是关心……”晏怀章解释,然而张享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既然如此,你若是想补偿我,那就给我一张五十万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