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和师烨裳身边各站着一个报价生,师烨裳笑吟吟地望向他,晃晃扇子,也不用说话,台上立刻报出八十万的新价。
“张老教诲,烨裳不敢有忘。”
两人开始拉锯价钱,也开始拉锯对话,汪顾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几个来回后,她干脆谁也不看,啥也不听,只顾埋头喝酒。等她又把三杯底马高1982糟蹋掉,那副毁目神作的价钱已经报到一百五十万。大屏幕截取的细节框,一直诡异地停在作品署名上,让汪顾不去想那个名叫张蕴兮的神人都不行。
张蕴兮,名字好熟。
蕴兮,蕴兮…好像在哪儿听过。
汪顾捏着杯脚,撑着下巴,努力去想到底是在什么场合下听过。
既然是师烨裳的拍品,那肯定跟师烨裳有关。师烨裳几乎从不与她谈私事,绝无仅有的几回,汪顾扳着指头就能数得过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当属…
对了,就是她被师烨裳拉到床上强吻了的那次。
当时她并不晓得蕴兮其实是个人名,还当师烨裳只是在喘气时不自觉发出的声音。
本来,汪顾对张蕴兮这三个字是没什么感情的,想也知道,她能对画出这么伤眼的东西的人有啥感情?
好吧,退一万步,有感情。
鄙视之情。
可是,忆起这茬事儿后,汪顾突然觉得张蕴兮这个名字,就像一枚带着倒刺的鱼钩,疼得她浑身发抖地扎进r_ou_里,疼得她死去活来也再拔不出,因为她明白,那一定是个被师烨裳一刀刀刻在心上的名字,就算刻时很痛很痛,也要刻得很深很深。刻成之后,那个名字便随着师烨裳的每一次心跳,给每一滴血液打上标签,以至血液中的二氧化碳也带上了那个名字,进入肺脏…所以师烨裳在梦中喊那个名字时,才会像呼吸般自然。
“小女遗作每年都让师董破费良多,”张鹏山接过身后人递给他的药,就水吞下去,“不知师董今年上限几何?”
安姿绕过桌子来找她玩,汪顾的悲情思路只能告一段落。抱着安姿,汪顾就着黯淡的光线,拾起荒废了十几年的手艺,翻花绳。
“对令嫒的东西,您知道,我从无上限,此来就算千金散尽,也不过回馈社会而已。”
师烨裳大概是喝多了烈酒,嗓音有些哑,汪顾听着很不舒服,却不是由于那声音不好听,相反,那声音x_i,ng感得让正人君子如她汪顾,也不合时宜地动了邪念,“倒是听说您老最近身体不大好,不如,您交个低价,我酌情往上加些,您就回府休息了吧,别弄得到时人财两空…”
突地,一道浑厚男声打断了师烨裳的话,“贱人!说话注意点!别太放肆了!”
汪顾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伸手去捂小朋友耳朵,以免文旧颜的心肝宝贝被脏话污染,也避免日后小鬼头不规矩的时候,文旧颜找她汪顾算账。
“蕴矣,坐下!师董说得没错。”明显在唱红脸的张鹏山吼住儿子,瞄了眼桌子对面,正摸着下巴伺机找茬的霍岂萧和用餐巾擦擦嘴,若无其事越过他望向舞台的文旧颜,对师烨裳客气道:“是啊,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最近心脏还不好,是应该交个底,退居二线了,小女拙作,我封顶三百万,师董开三百万零一分,今年它就还是师董的。”
两边报价员在二人交谈之时很有默契地以十万为底,不停往上加价,似乎就算这边打起仗来,那边也还是会顶着硝烟,生命不息,加码不止。
“张老,就算您开三千万也没关系,我不缺那点钱,只是我平白无故被张蕴矣董事侮辱,实在不舒服,无论如何,这里还坐着霍氏国代的一位行政副总,张蕴矣董事的话,可能令我在当前职位上威信扫地。您说,我是越过您直接与他交涉好呢?还是由您出面处理好呢?”
黑暗中,汪顾看不清师烨裳是什么表情,但她能听出师烨裳言语中的彻骨寒气。那种忍耐到极限,却仍碍着某种信仰强迫自己不要发作,即使忍气吞声到最后一刻亦不愿舒展的情绪,清晰得令汪顾心疼。
张鹏山大概知道师烨裳打算,干咳一声,枯枝般的手掌拍拍坐在身旁的张蕴矣肩头,“师董一向硬气,这次没用退股要挟小老,想必也是因为王小姐在场吧?对吗?王小姐?”他将头扭向汪顾。
汪顾正那儿唏嘘着呢,对这种突如其来,无关自己的烫手问题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装作没听清楚,假模假式边对张鹏山应着“嗯?”边强作镇定地向师烨裳求救。
咣地一锤,掌声四起。
拍卖会果然以一边报出三百万,另一边报出三百一十万的结局落幕,寓意拍卖彻底完成,晚间餐宴正式开始的音乐在那之后奏起,原本凝固在舞台上的追光灯开始有规律地像机关枪一样四处扫s,he。
有那么半秒,汪顾借着转瞬即逝的冰凉灯光,看清了师烨裳嘴角隐约挂起的苍白笑意,可很快,那抹笑意便在黑暗里羽化为杀人不沾血的利剑,汪顾听到她对侍应生说,开灯,之后,她看着她摇晃起身,直直走到张蕴矣椅边。
全场大灯亮起时,宴会背景音乐换为久石让富有张力的《a》。
曲子一始,有十几秒暗流湍急的提琴钢琴和鸣,低音提琴揉弦产生的诡异音效正好遮住师烨裳挥在张蕴矣脸上那个耳光所发出的声音。
汪顾这回是眼也不眨地看清了她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就连行云流水间那个优雅如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