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6……是我和塞缪尔谈恋爱时,他偷偷设置的一个通讯频率。”
白令考进马赛航空航天学院学习之时,塞缪尔已经是马赛舰队通讯情报室的一个实习生。
新生入学之后的一项重要学习任务是参观马赛舰队,参观的内容中自然也包括舰队的核心机构通讯情报室。
据塞缪尔在情书中说,他就是在新生来参观的时候对白令一见钟情的。
厚脸皮的师兄对年轻的师妹展开了追求。白令好奇通讯情报室的工作内容,塞缪尔在不泄密的情况下,偷偷设置了一个只用于两人之间私人通讯的频率:1026。
这是一个不会再启用的旧频率,在“大撤退”的时候,它曾用于数艘运输舰的相互通讯。但随着这些运输舰在撤退过程中的消失和坠毁,1026频率从此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马赛舰队建立之后,通讯频率重新设置,他们没有启用曾经使用过的频率。
塞缪尔钻了这个空子,成功将1026设置成为只有他和白令才能使用的秘密频道。
就连求婚,塞缪尔也是在1026频率上进行的。
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军事舰鲁热号的舰长,开始执行繁重的巡逻任务。
在遭遇外星生物袭击并失去联络将近一个月之后,鲁热号终于向地面港传回了讯息。鲁热号全体成员都平安无事,他们正在返航。
因为塞缪尔的失踪,白令的比格人格测试出现了偏差,她暂时不被允许上舰。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跟朋友联系,询问他有没有办法给自己搞到一艘舰艇,她要出去找塞缪尔。
然后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通讯接收器亮起了提示灯。
在白令的哭声里,塞缪尔跟她求了婚。
由于鲁热号的驾驶舱里所有人都在欢呼大叫,导致塞缪尔听不清白令的回答。
他在那边不停地问:“你答应了吗?亲爱的,答应我吧?”
白令则在这边疯狂地重复:“我答应!我答应!”
“所以为什么要离婚呢?”皮革米和副舰长凑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连档案都不想改了,“听起来你们那么相爱。”
“结婚了才发现彼此理念不同。”白令神情很复杂,“争执过很多很多次,我们彼此都觉得非常疲惫。他是军人,是鲁热号的舰长,他有他的原则。我没办法认同他的原则,过不下去。”
林尼好奇道:“什么原则?”
“比如说,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附近的一艘民用舰出现了重大事故。在地面港不允许你靠近救援,而如果没有你的救援,民用舰上所有人都会死的情况下,你会不会驾驶军事舰去救助他们?”白令眉头轻皱,回忆着自己和塞缪尔为此争执过许多次的事情,“这个事件你们应该都听过或者学习过。塞缪尔的答复是,他绝对不会去救。”
林尼点点头:“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个真实事件。最后那艘军事舰没有出动,民用舰燃烧了三个小时,舰艇上的两千多人全都没了。”
“……他很冷血。”白令疲倦地说,“非常冷血,我没有想过,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林尼想了想,开口说:“可他为了你,已经违规了。”
白令:“?”
“在军事舰上接收未经备案的通讯频率发来的讯息,这个已经严重违反军事舰的安全条例。”林尼看着白令,“说得过分一点,这是通敌。”
白令明显愣住了。
“光是接收还好,可以解释为误接收,还能够辩驳。”林尼耸耸肩,“但他居然还回复了。回到马赛,塞缪尔肯定会被送去审查。”
就在这时,转译完成了。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
“白令,是我。”塞缪尔说。
听到塞缪尔声音的瞬间,白令恍然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融化了。她还是二十来岁的自己,她从卧室跑到客厅,因为太急而摔了一跤,把手肘给擦破了。而桌上的通讯接收器正亮着灯,塞缪尔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她忘了自己是因为痛,或是因为怕,或是别的什么——白令只记得,自己当时放声大哭,在站不起来的状态下爬到了桌边,一把将通讯接收器抓在手里。
白令,是我。
她的恋人用一种平静的、沉稳的口吻,如同每一次跟她打招呼一样说话。可能还带着一丝笑意,或者一点儿紧张的踟蹰。他从遥远的星空中脱险,冷静但急切地,想和白令取得联系。
下一句是什么?塞缪尔说的下一句——白令还记得,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下一句是:我回来了,我们结婚吧。
“白令,是我。”塞缪尔苍老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有一些失真,但仍旧清晰有力,“不要怕,我来接你。”
白令闭上了眼睛。
她最好仍旧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塞缪尔也一样。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三十年的岁月横亘其中。在那场失联一个月的事件里,虽然充满恐惧和绝望,但至少,他们仍旧年轻,仍旧有足够的一生去认识和深爱彼此。
可塞缪尔已经老了。
白令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塞缪尔的时间走在自己之前,领先了自己三十年。
她好像又摔倒了。手脚不知在何处磕伤,疼痛令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谁都没想到白令会在听到塞缪尔的两句话后开始哭泣。他们手足无措,甚至忘记了去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