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正有此意,说:“回去也晚了,就在楼里歇息罢。”
聂丹道:“不要再麻烦人收拾了,你我睡一榻上罢。”
聂丹开口,游淼便欣然点头,喝过酒后全身发热,与聂丹挤在一起睡下。外面下雪天仍十分敞亮,夜光透过窗棂照入。
游淼低声道:“大哥。”
聂丹唔了声,闭着眼,显也未曾入眠,许久后叹了口气,说:“许多年未曾睡过家里的床了。”
游淼问:“你为了天启行军打仗,这些年里,是什么支持着你?”
聂丹不答,过了很久很久,游淼已有点困了,聂丹方开口道:“我与芸儿约好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有个家……”
“嗯。”游淼迷迷糊糊,喃喃道:“是这么说……”
聂丹道:“王师北定中原日……”
接下来,游淼已困得听不见聂丹说的话了。
第209章 卷四 减字木兰花
一夜过去,翌日他是被摇醒的。
摇他醒来的人,居然还是李延。
“快起来!”谢权道:“游大人,不能睡了!出大事了!”
游淼醒了,登时一个激灵,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都在找你!”谢权哭笑不得道:“政事堂的门槛都被踩破了!我听说您带着小厮走了,昨夜就没留宿,想到可能在点金楼里。”
“先生出了什么事?”游淼蓦然一惊,谢权忙道:“孙先生没事,倒是聂将军,今天去上早朝了!”
游淼简直头疼欲裂,好说歹说,聂丹果然还是上朝去了,想也知道是什么事,谢权在一旁等着游淼洗漱,游淼匆忙折腾完,把脸一抹,早饭也顾不得吃,便跟着李延离开。
车并非停在政事堂外,而是将他带到了兵部后门,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一屋子人,平奚、林洛阳、秦少男、依旧是当年京城的这一帮人,里面还多了个谢权。
平奚一见游淼进来便道:“聂丹今日入早朝,上了一道折子。我们都急疯了。”
“少废话。”游淼道:“有吃的么?先上早饭。”
满屋子人愁云密布,等了半天等来游淼,第一句说的竟是这话,众人又都蔫了。
平奚让人上了清粥,游淼稀里呼噜地吃了,吃饭时一众人看着他,没人说话,吃完后又上了茶,游淼端着茶盏,沉吟不语。忽然察觉到异样,扫视这些公子哥儿,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从前没有的神色。
是了……现在他游淼,已隐约成了众人之首。再没有人敢训斥他,反而要听他的吩咐,听他的安排。孙舆病重,游淼就是下一任的参知政事。二十二岁的他,即将官居极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左右整个朝廷的政要。
“这事陛下昨天下午就知道了。”游淼道:“御书房里吵的也是这个,别告诉我,你们在宫里都没有眼线。”
游淼视线一扫,便知众人心下了然。
“今天决议如何?”游淼道。
“聂将军死谏。”平奚道:“陛下龙颜大怒,但没有治他的罪。只让他在京中等着,前线安排都交给李治锋。”
秦少男c-ha口道:“我听李延说,昨日下午你也在场?”
“在。”游淼道:“此事不能速决,只能拖。我这么说罢,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是不赞成废立的,至少现在不行……奇怪。”
游淼忽然察觉一事,问:“李延呢?”
平奚摇摇头,游淼问:“没有来?你知会他了没有?”
“他被陛下留住了。”谢权说:“我下早朝时亲眼见了,陛下召他过去。”
“别管李延了。”秦少男愤然道:“谢家,唐家,林家都赞成和谈,言下之意,也都认为该废立,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些,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今日朝上聂将军支持者众,将近一半官员倒向他。而不赞成和谈的,一个不敢做声。一个个话中都带着话,见聂将军调了风向,尽数墙倒众人推了。不附议他们的,就是罔顾国法,不忠不孝之辈。逆天而行……”
“和谈是一定要的,毕竟除了和谈。”林洛阳道:“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江南一地要稳住,民生,百姓历经一年大战,已伤了元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回二帝,与鞑靼,胡人诸族南北分治,若有可能,黄河以北暂且划给他们……”
“没有用。”平奚道:“要和谈就必定要换回人质,换回人质,下一步就是废立,你不能让李治锋在前线一声不吭,就那么带兵顶着。他不主动与鞑靼,胡人交涉,也不开战,算是什么意思?况且咱们不吭气,鞑靼人未必就会遂了咱们的意,只要派一队人,先将北方的人质送回来,再要求和谈,你迟早会陷入被动之局。”
说来说去,又回到这个问题上。
“江南士人赞成聂丹。”游淼道:“是因为他们在三殿下面前,讨要不到半点好处。”
这个问题,在场诸人也是清楚的——一年多前的变法,已经得罪了各大士族,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赵超如果再当皇帝下去,士族的权利即将被进一步削弱。没有人愿意支持他,巴不得他早点滚下龙椅去。
先前是忌惮聂丹,忌惮孙舆。而孙舆病重,聂丹更是当廷上书,要求迎回二帝。赵超虽说身为天子,凌驾万民之上,却终究也得面临说立就立,说废就废的风险。
“总之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游淼难以措辞,在这种场合中,感觉说什么都不对。更不能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