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锻骨……沈醉霎时便觉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似有人以斧器碎骨,复又揉捏起来,碎而合,合而又碎,生死往复,痛不堪言。
他痛得几欲昏厥,偏偏这痛楚不曾断过,连片刻安宁也难得。
脑中胀痛感极强,气喘不定。
僵坐七日,他才觉得全身似乎可以动弹了,抬手的时候颤巍巍,待触到白玉杯的时候,终于平静了下来。
七日洗髓……那如丝如缕的痒意,弥漫全身,沈醉手指滑过桌面,留下深深划痕。
“嗯……啊……”他气息不定,呻吟出声,觉得这种麻痒之感甚至比剧痛更难熬。
原本苍白的肤色,也因为身体内的难耐麻痒,而染上了红色,颊边晕染艳色,眼中血丝密布,心神近乎全失。
手不觉抓上自己胸膛,留下五道血痕,才借由痛楚,回了几分清醒。
沈醉勉力提神,七日……不过七日而已。
换血、易脉、锻骨、洗髓已过,他知道接下来的过程再不会有太多痛苦。
饶是他心智坚定,但经受了方才一番折腾,也有些惧怕情绪。
喝下第五杯的时候,他尤为镇定,甚至还有心情细细品尝。
若说滋味倒是极淡,仅一股清香它物难及,沈醉轻嗅,不觉心神为之一松。
与之前四次不同,那流液入喉,沁凉遍体,之前还有些微残留的痛感,都在其抚慰之下,烟消云散。
沈醉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对于第五杯的所谓定神,终于有了些了解。
七日之后,他感觉精气神无不在顶峰状态,全身轻松自在,飘飘如无物。
喝下第六杯的时候,他颇有些好奇。
定魂……身体倒没有多大感觉,只是感觉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再无背负。
如今七七四十九天,已过去了四十二天,七杯流液,只剩了最后一杯。
沈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已是好到极点,最后一杯到底是个什么作用,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可……既然历任岛主都认为应当尽饮七杯,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差错,第七杯还是饮了为好。
最后一口流液入喉,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他执了白玉杯细看,确定自己的确是喝了下去。
沈醉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的状况的确好到无以复加,心内有些迷茫。
这便是……长生?
一念方起,他便觉心内有什么喷涌而出,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过往近四十年的情感一朝迸发,所有的爱恨情仇贪嗔痴念,混成一股大力,如震人钟鸣,在他耳边敲响。
他幼年离家别父母,少年出岛与恩师生死相隔,青年时见挚友身死,时至如今方才心动,为时已晚。
那些故人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深藏在他心底,不曾忘却。
他从来不愿回望,只记得自己这三十多年来所为的不过只有长生二字。
如今心魔血誓初解,堆积了三十几年的情感将他重重压下。
他天生便是个冷血冷情的人,无情便无伤,长生是他一生所念,他物……终究是他物。
一念及此,那诸般感情生生被他压下,固守本心,原本因痛苦而微弯的脊背再次挺直。
当年祁薄阳所用的并非真正的心魔血誓,只因十指连心,他借了一滴心头血所施下的半成品,无论是功效还是其后影响,都远远不能与他身上的相比较。
但那时的少年心智还未长成,中途遭逢事变太多,血誓一解,才会将情感寄予他身,生出虚妄之情。
又后来,于细微之处渐动真心,那虚妄之情才终成了不解深情。
只是沈醉如今心智早已成熟,长生又是他多年夙愿,其他情感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故而不过是困惑一时,便成功将情感压下。
执念成魔,其余情感,皆可蔑视。
一切终尘埃落定。
沈醉沐浴罢,换了身干净衣物,偶然往西北方向望去,方想起昆仑那人。
距那日已过了将近二月,不知比斗结果如何?
想起青年临走前提出的那个请求,他也不犹豫,通知了凤凰城之人,当即登船离岛。
再次踏上大荒的时候,他莫名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不知是怕见那人,还是怕听进什么噩耗。
这一路行来,他从凤凰城得到的消息,却是说祁薄阳与醒挽真的比斗之约定在十五日之后,若是他日夜兼程,说不得还能赶上。
他知了这消息,换了匹快马,匆匆赶赴浮晅。
自大悲寺散后,浮晅便是昆仑与祚山共掌之地,谁也不愿退让。
此次比斗,如若说是确定西北归属,还不如说是确定浮晅归属。
浮晅之地,位置关键,恰在祚山与昆仑之间,无论二者谁得了这一地,都可以使得自己的进程更为迅捷。
纵是祚山比之昆仑,实在不及,也可凭之拖上一阵。
醒挽真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
而若是能在比斗中杀了祁薄阳,这结果就更为美妙了。
昆仑群龙无首,剩下笛吹云、白日迟与楼沧海三足鼎立,昆仑势必再次陷入危机。
而这,就是祚山希冀的。
祁薄阳对上醒挽真,恐怕有些危险。
沈醉一路未曾歇息,自东海滨赶赴浮晅,到得那地时,比斗已经开始。
年前那场火将大悲寺付之一炬,如今此地仍是焦土一片,祚山与昆仑弟子围了方圆十里,不放一个闲杂人等进去。
祚山四个峰主,来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