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茬和躯干四肢都是缀缝的,太过灵活,领队的那个忽然转头——如果背后有挑线手,应该是使的翻腕挑线手法——转头之后,眼睛像是看着昌东的,眼眶里的那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
再然后,幕布就全黑了,前后也不过五秒钟。
昌东僵了不动,脑子里轰轰作响。
是皮影吗?是,典型的陕西东路皮影技法,形体较小,重刻工。
不是吗,也说得通,幕布上没有若隐若现的线杆影,说明没人挑线——什么样的皮影人能自己动,还向他转眼珠子?
半晌,听到叶流西的声音:“是……是我眼花吗?你也看到了是吗?”
昌东低下头,下巴蹭到她头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挨过来的,当然,也可能是他挨过去的。
恐惧会让人不自觉地想抱团。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才呼出浊重的一口气,接着听到她的心跳声,还有他的,都越跳越紊乱:两个人的反应都滞后,一切消失了,才知道后怕。
他低声说:“看到了。”
帐篷的掀帘忽然被风吹张了一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往门口看。
为了扛风,帐篷门的材质往往都重,常用厚毛毡子,底下还裹坠重物,但这也架不住有时风太大,会把门角掀开。
靠门睡的一个人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又翻了个身。
昌东问:“你想出去看看吗?”
——关上门,莫睁眼,被子拉过头,睡一觉就过去嘞……
叶流西说:“……那等会。”
她从睡袋边上,把自己的刀给摸出来。
昌东知道她的脚现在不方便借力,半扶半架着她,小心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这些人大多还睡得香甜,有时候,过于清醒,耳聪目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
掀开门帘出来。
也许是因为雅丹土台太黑了,反而衬得空地处的夜色有点被稀释了的白,风声没有先前大,昌东拿手电往帐篷周围照了照,没有脚印。
叶流西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点发毛,回望那个黑魆魆的大帐篷,忽然觉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至少人多。
她对昌东说:“我们回去吧。”
昌东点头,架着她往回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要不要上厕所?”
她都忘记这事了,让他这么一说,下腹好像又有压力了。
叶流西转头看那些形状狰狞的雅丹,心里天人交战:她显然得走到一个较远的雅丹背后解决问题,但出了刚刚那件事之后,她不想冒任何风险。
“还有多久天亮?”
昌东看了看表,估算了一下日出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
叶流西艰难回答:“还是先回去吧。”
她决定再憋一下。
第20章 玉门
毫无疑问,第二天最早起的是叶流西。
昌东原本想扶她,但她速度太快,如同一匹跌跌撞撞然而又脱缰的野马。
想保持神秘感,最好还是不要朝夕相处,难怪故事里的神秘人物都是飘然而至,倏忽离去,镜头从不交代其吃喝拉撒。
大通铺的起床像油煎饼翻面,翻完一个翻下个,昌东卷好了地垫出来,看到远处的叶流西,正扶着雅丹土台,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主要矛盾解决了,脚伤又提到了第一位,昌东看边上呼啦啦漱口的肥唐:“不是说要在你西姐面前好好表现吗?不扶她?”
肥唐一抹嘴,兴冲冲地去了。
这贼窝也有烟火气的一面,早饭熬大锅粥,还抬出面三根支架的短腿鏊子,在上头摊煎饼,有耙子、铲子、油擦子之类的全套工具不稀奇,稀奇的是有生j-i蛋——因为路太颠,再好的防护都碎壳,所以一般只有熟j-i蛋能带进来。
客人和老大的份有人送到跟前,其它人排队。
昌东挨到灰八身边坐下:“跟你打听个事。”
灰八赶紧把碗搁下:“哎,您说。”
虽然昌东不在那本册子上,但察言观色,灰八也看出来了,这人并不听叶流西使唤。
“你们一直在这扎营?”
“有段日子了,这里偏,不好找。但是吧,”他压低声音,“谨慎起见,再干一两票,我们也放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