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是蒋丞他爸,他是不是就住你家隔壁那条街?
顾飞皱了皱眉,街坊四邻口口相传在这个时代里因为搭上了各种即时通讯工具而变得惊人的迅速,让人害怕。
-这事儿明天要有人瞎传了,我就找你算账
-我也没瞎传啊,我这不是第一时间找你问吗,我都没问蒋丞
-反正我要听到有人说,我就找你
-卧槽!行行行,我去警告一下,行了吧
顾飞没理他,关了手机,这会儿爱消除也不想玩了。
“几点了?”蒋丞问了一句。
“八点多,八点二十六,”顾飞看了他一眼,“你……”
“再坐会儿吧,”蒋丞说,“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动,就想这么愣一会儿。”
“嗯。”顾飞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爱消除。
蒋丞这种状态他很了解,不想动,不仅仅是身体不想动,脑子也不想动,就那么团着,愣着,空白着,就好像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把自己拉回现实里,那些害怕去面对的,各种烦乱和恐惧,就会跟着你微小的一点点动静,潮水一样涌过来。
看着老爸死在河里的那段时间里,他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就是这么坐着愣着度过的。
蒋丞就算在那张小凳子上坐上一天一夜,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明明这一切,蒋丞都不该去面对去经历去承担,却又被莫名其妙的送回了这里。
蒋丞想要离开,就算他出生在这里,他的父母都是这里的特产,他也依然不属于这里,顾飞有时候会害怕,害怕蒋丞会沉下去。
好在蒋丞骨子里的那份“傲慢”一直在顶着他,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他都站着。
顾飞家店里墙上有一个小钟,每到一个整点时,时针往前走一格,都能听到轻轻地咔地一声。
响过第三声之后,蒋丞知道已经11点了。
他很困,非常困,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睡着,但真的闭上了眼,一直闭到了眼睛都酸痛了,也睡不着。
这种状态很折磨人。
李保国最后飞身一跃的场面他没有看到,但落地时的声音,划过眼前的那只鞋子,却像甩不掉的梦境,半真切半模糊地不断在眼前晃动,恍惚中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到的,还是真的经历过。
天儿挺热的了,下午文身的时候他还出了汗,这会儿却觉得手发凉,全身都发凉,一阵阵的起着j-i皮疙瘩。
唯一还滚烫的地方是他的眼睛,如同火烧一般地发烫,并没有流泪的冲动,尽管他来这儿之后泪腺有点儿发达,但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因为李保国的死而想流泪,他跟李保国之间没有那份感情,只是眼睛发烫,也许再继续烫下去,他就会头痛了,他不得不一直用手按着眼睛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回过头看向顾飞的时候,顾飞也已经站了起来,把手机息了屏放进兜里。
“这关过了吗?”蒋丞问。
“过了。”顾飞说。
“扯j-i8蛋,”蒋丞说,“我就没听到过关的声音,都是失败的,这局还没打完。”
顾飞笑了起来:“耳朵真好,我音量都调到一格了。”
“给我,”蒋丞伸手,“我玩玩。”
顾飞拿出手机递给他,上面那关果然是没过完,不过虽然步数只剩了7步,但大有希望,他低头看着屏幕:“走吧,去小房间。”
顾飞拉开店门的时候,他往外看了一眼,街灯亮了,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一条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之前的喧嚣已经被黑夜抹掉。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么可怕的事,那么震惊的事,让几条街的人都为之疯狂尖叫的事,就几个小时而已,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这一家一户亮着的灯光下的一段反复咀嚼的佐餐佳品,再过几个月,过几年,就像顾飞杀了亲爹一样,变成一段走了样的坊间传说。
多么奇妙而可怕。
蒋丞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关闭了余光,这样的状态能让自己像是一枚被蛋壳包裹着的小j-i蛋黄。
顾飞跟他并排往钢厂那边走,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推着,有障碍物的时候会微微带一把,他就可以跟着这个力度避开地上的石头砖块和沟沟坎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