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注意到了,贺寡妇的笑容比以往更盛,像是遇上了啥好事儿。
王桂香也是,宰了只老母鸡,蒸上一锅大馒头,热络的拉他们在她家吃。
“你奶腿脚不好,还让她忙活啥,都在咱家吃口算了!”
头两年农村收成不行,闹过饥荒,还是傅冉接济熬过来的,从那起,王桂香对谁抠门,也不会再对这侄女抠。
好说歹说,硬招呼他们在家吃了顿,傅冉不敢相信农村的光景突然变得这么好,饭桌上跟王桂香打听:“婶,你家粮食吃不完啊?”
王桂香直乐呵,掩嘴小声道:“咱们生产队把地分啦!就是自个干自个的,咱家上半年收了一千多斤小麦!”
搁往年,想都不敢想,上交了公粮,分摊到每个社员头上,能分到四十斤都该偷乐了,哪像现在,一千多斤小麦,交完公粮,还剩八百多斤,下半年不干农活都饿不死了!
第76章
乍一听到这消息, 傅冉有些发愣。
“地是公家的,还给随意分?”
王桂香道:“上哪同意呀, 咱们偷着分开的, 合作社给咱顶着,说出了事他们给担, 让咱放开手脚干!”
头几年干旱, 可把老农民苦坏了,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到头来还是吃不饱,年末队里分工钱, 一个工只有五分钱, 算下来一年只能挣十几块。
盖房、娶媳妇、看病、念书, 啥也不够啊!
公社领导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了,虽说上头号召以批判开展一切工作,但饭都吃不上了, 还批判啥!
相较仍旧热火朝天的城里,庄稼人早就厌倦了, 胆子大点的,一声不吭的分地单干,这种事一旦捅出去, 牵连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整个合作社。
是以,偷摸干了这么久,谁也没多事的往上捅, 尤其是尝到甜头之后,那就更不能干缺德的事儿了!
“小冉,冬青,你两可不能往外说啊!”贺寡妇不放心的叮嘱。
颜冬青正色道:“奶,您放心,我和小冉都不是多嘴的人。”
傅向国道:“说出去又咋样,主席同志这一走,上头那帮子人忙着呢,哪有闲工夫搭理咱们!”
傅向国抿了口高粱酒,喟叹道:“小冉,你叔说话直,说难听了你也别不高兴,先头咱家光景是没你家好,往后去啊,咱家不比你家差,你说你爹,搁城里一个月领矿上那几块钱补贴,有啥用?还不抵回来,老娘分的那块地她干不动,留给你爹种得了!”
年前生产队丈量分地,平摊到每个社员头上,有一亩六分地,贺寡妇分到的还是块好地,种小麦旱稻都成,起码不愁吃喝。
王桂香也道:“就是!平常又没啥事,就撒种收割的时候忙活点,傅声也成大小伙儿了,咱家狗蛋牛蛋都能下地干活,他也成!”
这人说来也奇怪,以前王桂香没老大一家过得好,难免嫉妒,现在自个能吃饱了,又想拉扯老大家一把。
“等回城了,我跟爹说说。”傅冉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先应承下来。
铁锅里老母鸡炖的透烂,烩了菜干,蛋蛋扒拉着碗,吃得喷香。
小妞妞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带着姐姐式的慈爱:“蛋蛋,多吃点儿。”
蛋蛋见小姐姐的次数少,但他不认生,张嘴叼住小姐姐夹来的鸡蛋岔,呜呜直点头。
颜冬青看得头疼,心里琢磨着要给立点规矩,这小子,怎么虎头虎脑的,让他想到了傅声。
都说外甥随舅爷,这要是随了傅声.颜冬青不止头疼,还牙疼。
吃过晌饭,他们没回城,贺寡妇留他们过夜。
“城里乱糟糟的,回去干啥?就搁这住两天,有地方睡。”
两间石瓦房,被贺寡妇洒扫的干净,屋里一拉溜的土炕,连着厨房炉膛,夜里添几把柴火,比睡城里的架子床还舒服。
晚上蛋蛋脱得光溜溜的,撅着小屁股在炕上爬来爬去,快活的咯咯笑,直到被颜冬青拿脚趾头夹了下大腿肉。
蛋蛋愣了愣,爬过来咬了颜冬青一口:“坏!坏!”
跟张志刚心肝宝贝似的疼闺女不同,颜冬青有事没事就想撩儿子,眼下父子两互咬起来,蛋蛋干不过他,急得哇哇喊娘。
要是搁以前,傅冉还会为难帮谁,现在根本不会理,装作听不见的给小妞妞洗了手脚,然后跟小妞妞卷一个被筒睡下。
“三哥,您就跟蛋蛋睡一个被筒吧。”
颜冬青:“...........”他只想抱媳妇睡。
蛋蛋:“...........”他只想抱娘睡。
互不对盘的父子俩各自嫌弃的钻进一个被筒,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会儿,不约而同撇开头。
妞妞羞怯怯的睡小姨怀里,她离蛋蛋近,探手戳戳蛋蛋的脸,小声道:“弟弟,你也过来跟我们一块睡?”
蛋蛋求之不得,立马从被窝里爬出来,钻到傅冉怀里,两个娃一左一右,把傅冉夹中间。
颜冬青裹着被,幽怨的瞧着他们三,无端有些凄凉。
两个娃睡得快,没多大的功夫就睡熟了,颜冬青起夜一趟,再回来时,把傅冉抓到他被筒里,抱着喟叹:“朕想抱你一回可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