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萝拉觉得自己的灵魂和理智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清楚的明白现实中所谓的“死亡”是怎样一回事,另一半却恍惚的彷如沉在梦里,毫无实感。
她就这样按住了不停颤栗的心脏,循着路上亡灵们的指路,一步步的靠近了当时的战场。如今那里的血腥依然不曾完全散去,而在贝萝拉的眼中,那些战死的士兵,依然停留在此,魂灵未散。
而路德维希并没有身处其中——
据说,被圣殿骑士“净化”的恶灵,会直接消失。
但贝萝拉并不相信这样的传言,因为根据布雷狄的研究,人类的灵魂是非常坚韧的,只有毫无牵挂的灵魂会自行消散,而心中只要有所执念,就算被强行打散,也会有片缕残存。
贝萝拉想试试看,她能不能找到这些碎片,她能不能再次……复活路德维希。
她心中有一个殷切的信念,她相信,路德维希一定会有所回应——因为,她那么爱他……
亡灵法师跪在地上,将手指深深的插入了泥土之中,她慎重的仿佛在向神明祈祷一般,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就看见了那场战斗——那样激烈的碰撞还没过多久,因此留下的影像,还十分清晰。
贝萝拉看见了平民们在尖声惊叫,四散奔逃。母亲甚至来不及拽住孩子,丈夫甚至来不及护住妻子,然而作为异教徒,圣殿骑士团并没有把他们当做无辜之人来怜悯。在骑兵们的突袭中,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马蹄之下。
红色的鲜血浸润了大地,孩童的啼哭,女人的哀鸣,男人的嚎叫交织成一副地狱般的悲惨景象。
就在一名头戴铁盔的圣殿骑士朝着一个跌倒在地的女童冷血无情的扬蹄踏去的时候,一支带着青幽鬼火的箭蹴一箭射入了他的头盔与肩铠间露出的那一线缝隙,狠狠地穿透了他脖颈间的肌肤与动脉,让他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骑士们立刻放弃了追猎那些四散逃去的村民,朝着亡灵聚集了过来,而这亡灵骑士的面容一片漆黑,在头盔的阴影下,仿佛虚无一片,只有眼中跳跃着的青色鬼火,流露出一丝有别于死物的气息——却又不能称之为生机。
路德维希在兴奋和喜悦。
尽管他已经没有了表情,可是贝萝拉的心在再次见到他的欢跳中准确无误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很高兴。
是因为……作为骑士,他终于又可以踏上战场了吗?
他终于不再是整日缩居在地窖之中的耻辱,终于不再是被排斥在边缘的无用废物,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天空之下,拔出长剑,骑着战马。
那份英勇的武烈,让贝萝拉倍感骄傲。
这骄傲的爱意,在她看见他最终被金色的圣光笼罩而消失在空气之中的时候,也感觉悲壮的仿若看着一位英雄遗憾的陨落。
……没关系……
她坚定的想,路德维希那么兴奋和享受这样的战斗,他一定不会毫无牵挂的消失——他也……一定还会想着我……
我可以将他召唤出来的……
我一定可以。
然而贝萝拉手忙脚乱的在大地上布好召唤所需的一切,急切的念出沟通亡者的咒语后,天地间一片空寂,没有人前来回应。
无论她尝试多少遍,无论她呼唤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多么的歇斯底里,路德维希的幻影始终不曾出现。
为什么……?
她茫然的跪在地上,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布雷狄蹲在她的身旁,轻声道:“贝萝拉?”
贝萝拉呆怔的回头望去,只见桃乐丝也来了。她正站在布雷狄的身边,担忧的凝视着她。
她知道,一定是桃乐丝用她特殊的飞行法术,将布雷狄带了过来。
“你还好吗?贝萝拉?”桃乐丝关切道:“我们很担心你,所以一起过来了。”
“师父……”贝萝拉却来不及回答她,她猛地抓住了布雷狄的手,语气惶急道:“我好像记错了咒语,还是我带错了东西?我找不到路德维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
布雷狄盯着她,“你没有记错咒语,也没有带错东西。一切都很完美,问题在路德维希身上。”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够确定,他还想回来?”
少女执拗的红着眼睛反驳道:“他为什么不想?他一定想回来的!”
布雷狄却不愿让她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他冷静道:“你再看一次。你再看一次,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也许是因为贝萝拉不愿承认,当布雷狄踏上这片战场的时候,他所见到的路德维希最后一战,那位亡灵骑士的兴奋并不是因为与敌人奋战的快意,而是因为解脱。
在战争中死在敌人手上,对他而言,是最为荣誉的退场。当初他就应该如此死在边境,最后却因为对人世的眷念,而沉沦于黑暗之中,看不见前方有任何希望。
如今,他终于可以完全的结束这段原本就不该出现的,多余的“生命”了。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执念。
布雷狄看着沉默良久,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的贝萝拉,低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少女的双眸之中,却涌现出了强烈的恨意:“不是的……这不是路德维希自己的选择,是这个世界把他逼死的!”
这话令布雷狄和桃乐丝心中略感不安的对视了一眼,最终布雷狄伸手在贝萝拉的头上,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