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人家收手了?”
冯中良问了一声,江至远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的。”
其实冯中良心里清楚,监狱里哪里有他说的这么平和,人家要撕下他的拇指,怎么可能最后收手?
小刘后期查来关于江至远的资料中,记录了这一件事。
人家差点儿撕掉了他的拇指,他却拿着磨尖的牙刷把人家喉咙捅出个窟窿。
江至远的心里住着一头猛兽。
“凭你的身手,现在要找个好的工作并不难。”冯中良看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把点过的火柴梗放进纸里,连烟灰也抖了进去,这样的动作并不是他太讲究,不愿意把垃圾乱丢,分明是他已经刻入了骨子里谨慎的习惯,不留下一丝一毫自己曾来过这里的线索。
他隐约还记得,先前大厅里看到江至远的时候,这个人看似随意一站,其实站在了监控的死角,冯中良推测他可能连电梯也不会坐,会改走安全通道上楼。
兴许今晚他出来了一趟,除了见过他的人有印象之外,怕是他留不下半点儿来过的痕迹。
这应该是跟当年他绑架冯南却事败留下的习惯有关,但能把这种谨慎变成习惯持续二十多年,可见江至远这个人性格中的可怕之处。
“你出狱的时候,香港应该很多人向你抛出橄榄枝的。”
他身手不错,在狱中多年,许多穷凶极恶的人都不敢招惹他,黑的能吃得通秀,自然引起不少有钱人的关注。
富豪需要保镖随从的,江至远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很好的选择。
可是他却都拒绝了,孤身一人回到帝都,什么工作不好干,选的是卖力却钱不多的苦活儿。
江至远又笑了笑,没说话,冯中良又道:
“我记得,小刘提过,香港那会儿黑市拳赛曾有人出价一百万,请你出场迎击刘易斯么?”
香港的黑市拳,冯中良有所耳闻,对于这些所谓的‘娱乐’却并不感兴趣,但也大致想像得出其中的血腥刺激,才引得一批批富人掏钱买票下注。
“钱?”
江至远问了一声,冯中良看着他不疾不徐将烟灰抖落,那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到他已经磨得起毛的袖口:
“是啊,钱。”他含着笑意:
“有了钱,你可以买烟抽,买衣服,把你装点得冠冕堂皇,没人会在意你的过去,”他停了一会儿:
“当年绑架冯南,你不就是为了钱么?为什么就拒绝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猛虎
冯中良面带笑容,却字字诛心,提起当年这桩往事,也不怕将江至远激怒。
他深吸了一口烟,感受着烟雾被他吸进肺腑,打了个转儿之后,缓缓被他吐出。
他的面容在缕缕青烟里显得有些模糊,冯中良挥了挥手,将这呛人的味道儿扫开了,看他享受的神色:
“年轻的时候,敢干一桩惊天大案。”敢向冯家狮子大开口,被关押进有许多臭名昭著的匪徒的监狱,能活着,“现在却窝缩在帝都一角。”像是与过往的那些时光做出告别了,让人以为他洗心革面的时候,他却又疑似再次出手犯案,把一个调查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消失了。
“是不是二十多年的牢狱,把你教乖了?”
冯中良眯着眼睛,与二十多年前相比,如今的他已经老态毕现,背脊弯了,走路还需要把拐杖拄着,可是他眼神却依旧锐利,像是要看进江至远心里似的。
他说的这些话,句句都刺着江至远,如果换了个人,可能早就已经无法忍耐了。
但让冯中良皱眉的,是江至远的沉默,他并没有因为冯中良的话而动怒,而是万分珍惜的将燃了半截的香烟捏熄了,小心的抽出一张纸巾,把这半根香烟裹进了纸里,放进了衣服口袋中。
他做这一切动作十分坦然,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冯中良瞬息万变的神色。
当年的他是震惊了香港上流社会的匪徒,在监狱的十九年时光,已经足够波澜壮阔。
出狱之后他明明可以过远比现在更加精彩的人生,如冯中良所说,人们的记忆总是很短暂的,唯有受伤者才会把疼痛的感觉长留。
冯中良甚至有些想笑,他出来的时候,曾令小刘提起他的名字就紧张,多少名流富豪想要招揽他,可是这个给人带来了不少心理阴影的男人,此时却爱惜的卷着半截烟头都舍不得丢。
江至远从冯中良的表情里,能猜出他此时的想法,可是如果他要名,二十多年前的那桩绑架案,就已经够出名了。
他又低下头去收拾着他摊在腿上,抖了烟灰及放了火柴杆的纸巾,叠好之后装进自己包里头。
“有什么不同?”
冯中良问他,原本以为江至远依旧会沉默,不会说话的,谁知他收拾完一切,起身理了理那件过时的老旧西服:
“是有不同的。”
他高大的身形带给人压迫的感觉,灯光下他的身体拉出的阴影把冯中良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