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袭得他一个满怀,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合上窗轩,认命的穿上嫁衣。
洗漱完,被朱氏摁在梳妆台,他面无表情的任由朱氏和另外一镇国公别庄上派来的梳妆婆子,在他头上捣鼓。
婆子和朱氏一边摆弄他的墨发,一边大声说话。
“真聒噪……”朱睿卿想。
听见婆子夸赞他模样生得好,颜色上佳,他慢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不接话茬。
婆子脸上的神色挂不住,朱氏赶忙接话,至于说些什么,朱睿卿听不入耳,只觉得婆子扯着他的墨发,差点儿没揪下他的头皮,果真是□□裸的报复。
梳好了新嫁娘的发髻,婆子打开一贯香膏,扑鼻而来的浓重花香,让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婆子面露得意之色,说道:“这是京城百花斋新制作的雪花膏,别看小小的一罐,这一罐,可要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
朱氏咂舌,他们朱家一整年的收入和支出都没有十两银子这么多,每个月二钱银子足够他们朱家的开销了。
闻言后,朱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朱睿卿从铜镜里见了嫂子的笑,没说话,沉默不语。
婆子掐着朱睿卿的下颚,抬起他的脸,力道用得有些大了,松开后,清晰可见他的下巴留下两个红通通的指头印子。
先给朱睿卿绞面,用的是细丝线,绞干净脸上的小绒毛。
朱睿卿疼得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原来当个新嫁娘这么不易?
绞面后,用热毛巾敷面,消除一下绞面带来的通红。
朱睿卿的皮肤有些敏感,用力一捏就留下一个大红印子,婆子为此笑话朱睿卿细皮嫩r_ou_,朱氏连忙解释道:“四娘子平日里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我们都不让她干活儿的。”
准备好后,摸上雪花膏,使得干涸的皮肤滋润后,陆陆续续又摸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香得朱睿卿脑子晕晕沉沉。
听婆子说,这些东西都是京都“百花斋”制作出来的大手笔,打底的是铅粉,会使得娘子的面容越发白净、光洁。
朱睿卿有些野性粗狂的眉被修理过,婆子用螺子黛画了一弯柳叶眉,像是河边垂着的青青柳条。
柳叶细眉画好后,婆子从妆奁里挑出一小小的j-i,ng致盒子,打开小盒,玫瑰花膏清香四溢,对比之前的其余物事,盒子里的花膏味道不浓。她用细簪子挑了一些出来,点在朱睿卿的唇上,摸匀,又用水化开一点,搓在手心里,往他两颊抹去。
抹完后,婆子笑道:“老身要给娘子多点些胭脂,画个京都流行的‘醉酒’妆容,定能让六郎君心动,一枪命中。”
朱睿卿半睁眼,好奇的瞅了瞅婆子,没听错的话,婆子那话是……
可惜了,他不是真正的小娘子。
什么一枪命中,开玩笑!
婆子在朱睿卿的鼻头晕了一点胭脂,又在眼下大面积晕开,好似满面飞霞,桃腮杏眼。
等到妆容化完,朱睿卿一看铜镜里的小娘子,傻眼了——
铜镜里满面春色fēng_liú无限的小娘子是谁?
柳叶细眉挑春水,水眸含情脉脉惹人怜,一颦一笑皆是勾魂夺魄,粉面桃腮,樱桃小嘴红艳艳诱君采撷,好个fēng_liú倾城的美人儿。
婆子笑着赞叹:“娘子底子好,简简单单的一化,便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放眼京都,难以寻得如此颜色比拟,侯爷这下子不用c,ao心六郎纳的是丑妾,不是美妾了。”
吉时已到,朱睿卿拜别朱大朱氏,做足面子功夫后,被推搡上了花轿。
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好不热闹,五更天,引得村子里熟睡的村民掀开窗轩,望上一眼,不解的问,哪家的新嫁娘,这么早出嫁?
身边的内子惺忪睡眼,答,还不是朱家的四娘子,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枝花,终于嫁出去了。
话语中,好不感慨狐媚子终于有主,不用担心自家男人被勾引的庆幸。
花轿摇摇晃晃,朱睿卿被晃悠得昏昏欲睡,偏偏脑子清明得毫无半分睡意。
再过几个时辰,他将面临的是洞房花烛夜,身份被掀明的尴尬处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睿卿顺利的昏睡过去,花轿停下来后,他都没有醒来。
从朱家住的小村子抬到镇国公府别庄所在县城里,是要轿夫走上一两个时辰的路子,由于是给病秧子冲喜,并没有宴请宾客,而是让厨房里做了好菜,让奴仆们吃上一顿喜酒。
轿子到达别庄的后门,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抬入,管事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只好凑上前,踢了踢轿子,朱睿卿被惊醒,从喜帕底下看见一双干净的鞋子,这才出声。
喜娘掀开轿门,让新嫁娘自己走下来。
纳妾冲喜,规矩没那么多,没人要规规矩矩的按着娶妻的路子走,何况主子的身子,他们都是知道的,主子都不在意这一户美妾,何况下人们。
喜娘领着丫鬟,让丫鬟们左右簇拥朱睿卿,到了布置好的新房。
朱睿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以及喜娘吩咐丫鬟的后续事情后,默默的挪移了一下身子,垫子底下放了什么东西,真硌人。
等外头没了动静,朱睿卿一把掀开喜帕,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天色,尚早。
他饥肠辘辘,外头安静得没半点动静,他看见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酒水,坐在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准备偷偷的吃个早饭填饱一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