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就像往常一样,此时却突然感觉很难。
“你说,这事要是让修罗国那帮人知道了,没准就要来找你拼命,对了,尤其那个绿头发的副将,他上次偷袭你不成,可是一直耿耿于怀。”
“要是知道了你……”
“明明是最好强的人……这胳膊怎么能说砍就砍了呢……”
你知道吗,连世界破灭都比不上那天的你可怕,怕到让我觉得……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那天的血,多到像是要把世界都染红了,不管我多么拼命地按,就是止不住;若非事先和魔女小姐作了交易到了日本国来,若非知世公主及时赶到,恐怕黑钢会真的救不回来。
虽然有准备,但以我那天的精神状况,要在那个时候想起这么件不算大的事来恐怕很难——在刚刚从色雷斯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之后。所以,当一直紧抱着我的黑钢突然松开手倒下去的时候,我顿时便慌了,甚至都没有注意早就等在那里的皇家人马,只顾得跪在黑钢身边,慌乱得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想想那时候,居然慌得连用魔法止血都忘了,就是冰冻住也行啊。
一心都是“万一黑钢没了该怎么办”这种无解的问题,哭得不成样子,想抱住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等回过神来了拼命地按压止血,却收效甚微,眼看他的体温一点点变凉,结果就更加慌乱……直到一只手轻轻按在我头顶,属于人世的温暖传来,我才终于觉得原来自己还活着。
原来不是自己要死了。
可为什么我会这样害怕?
“抱我的胳膊勒得那么紧,不知道用那么大力气会扯动伤口的吗?都不疼的吗?唔……你这怪物。”
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我深呼吸了几口,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那么重的伤,他竟撑到确认我安然无恙,紧紧箍住我身体的手才终于松开,倒下的一刻,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安心。
笨蛋,你自己都……
“你不是一直都说要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吗?现在我决定好好活下去了,你却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医生说吉人自有天相,黑钢活下来的可能性十之八九,说是让我们不担心,可是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呢?且不说十之八九,就算万无一失,他不醒来一天,我也一天无法安心。
毕竟,如果他不在了,我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我一直碎碎念着,而黑钢一直安静地听着,也不知他听到没听到。我听着他比起往日有些微弱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不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热得有些不正常。
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拯救了我的慌乱,轻轻响起的敲门声像是之音。
“快请进。”
推开拉门的是知世公主,对于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下的事情,我来不及感到意外便急忙道:
“知世公主,他……”
“发烧了吗?”
“唔……”
看着她了然的笑容,我心底的慌乱似乎也少了一些,刚刚瞬间变得冰凉的手好像也回了一些温度。
有她在,黑钢应该是不会死的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自己的臣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唇边的笑意却加深了,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转头向门外示意,随即有个穿着宫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我认出是昨天为黑钢诊治的御医,连忙站起迎他进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黑钢的手,不觉有些尴尬,连忙松开,闪到一边,又不忍退得太远,突然明白刚刚知世公主在笑些什么。
御医倒是不以为意,从容坐下为黑钢诊治,不会儿便示意门口的侍女出门,轻声嘱咐了几句。
“回公主和先生,黑钢先生只是有些发热,是之前的伤口感染所致,”他见我变了脸色,连忙接着道,“不,先生不必担心,只是轻度的感染,并不会影响伤口的正常愈合,况且刚刚我脉诊察得,若无意外,黑钢先生不出三日便会醒来;至于现在的发热,在下已嘱咐徒儿提前煎下,不消片刻便会送来,待送之服下,不久便能退热,为防止夜间病情反复,在下会在隔壁房中待命,若有何问题,公主和先生尽管吩咐便是。”
听了御医如此作保,我自是松了一大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里,中年模样的御医看了看我,和蔼的笑意不觉又和蔼了几分。
片刻之后,御医的徒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回来,和一位手脚麻利的小厮合力给黑钢灌了下去。期间知世问我要不要上去帮忙,我愣神间险些答应,意识到问题之后连忙在事情无法挽回前改口,得到的回答却仍是公主意义不明的一个微笑,更加尴尬。
喂完了药,御医在边上守了片刻,又再次诊了脉便退下了,剩下我和知世公主两个人,公主不拘身份,拉块垫子便坐在了黑钢床边,也邀我一同坐下。
“终于可以放心了吧。”
“嗯……”
像是小学生抄作业被老师抓到那样的尴尬,我窘迫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唔,这其实更像是早恋被抓住吧。
可知世老师却一点也没有尴尬,只是伸手探了探黑钢的额头,确认了下温度,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看来他情况转好还得过一会儿,不如我们就一起等?”她笑道,“不必拘谨,我名义上虽是黑钢的君主,但私下里却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