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我们都是男的,可以一起洗呀。”说罢一头栽进水里,半晌又冒出来,离慕容邶更近了。
慕容邶拿他没办法,只得洗自己的。洗好了就把在一旁优哉游哉游来游去的道林一把拽上岸,道:“别玩水了,天黑了当心着凉。”
道林还是跟着慕容邶睡,原本该给道林再弄个营帐,可道林死活不愿意,说不愿一个人住,赖在他床上不走。有时也会跑去跟高辰挤,反正就是不肯出这个营帐。
慕容邶哪里知道,道林在山上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很宽大的空屋,都要无聊死了。头一次跟两个人住,还有人跟他说话,觉得很新鲜,自然不肯走。
既然不肯走,那便留着吧。慕容邶在自己床边给他铺了个床,然而道林的睡相奇差,每回必滚到他床上。他几乎每日起床都要先把缠住自己的道林从身上弄下去,然后再去叫醒高辰,出去操练。
山中时有精怪扰人,自从道林来了之后,精怪们服服帖帖,自此之后,小兵们再也不会受精怪干扰。军营里养的鸡鸭,也不会平白被狐狸给偷吃了。
道林懂得一些奇怪的法术,他会将妖物装进一个透明的小瓶,然后带回营帐里。慕容邶瞧见,道林似乎是将妖精的精魄给吸收了,变成他自己的力量。因此每回捉了妖物,道林的精神都会变得更好,整个人活跃得不得了,絮絮叨叨地非要跟他和高辰聊天,聊到很晚也不肯睡。
他们很快便迎来了战事,近些年,燕国都在同后赵打仗,不光他们,整个中原都在打仗,大家打来打去,早都忘了究竟是谁最先开始打的,只知道被打了,一定要打回去,要抢夺到更多的地盘,更多的人口。而百姓们,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战死、饿死,尸体遍地都是。
在战争中,道林第一次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慕容邶让他留在军营里,他不肯,跟了出来。他的道法,在战场上也能用的。他想保护慕容邶。
然而,当真正见到血和死亡,道林不禁颤抖起来。他呆在原地,甚至忘了用道法,慕容邶一箭射死道林身后的敌军,血喷溅在他的军装上,道林闭上了眼睛。慕容邶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二人共乘一骑,与先锋部队一起冲出重围,杀了出去。
道林抚摸着慕容邶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处痒痒的,慕容邶低头一看,伤口已经结痂了。高辰身上的小伤,也在道林的帮助下,很快好起来。
道林常常用这种道术帮助重伤的士兵,然而精力有限,一次只能医一两人,伤得太重便医不了了。因此,遇到重伤难治的士兵,道林都会特别难过。
战事还在继续,几个月后,他们夺下了幽州,燕国的国都将迁到蓟。
燕军大胜,太宰亲自前来庆贺,军营内歌舞升平,人人脸上带着笑容。道林却蜷缩在最远的篝火旁,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忧郁,整个人仿佛瞬间长大了不少。
高辰拿了烤肉给他吃,他吃了两口就停了,用棍子戳了戳火堆,心不在焉。道林下山已经三个多月了,过了十八岁生辰,个子长高了一些,个性却越发沉闷起来。
慕容邶在他身旁坐下,道:“道林,我们就要去蓟城了,你想去么?若不想去,我与高辰便送你回白云谷。”
道林戳了戳火堆里的木头,沉默了很久,道:“去,我想跟你们去。我还没去过蓟城呢,一直在乡下待着。若是没去过城里,就回白云谷了,那多亏啊,还不如不出山呢。”他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看向远方。对于没去过的地方,他有着无数的憧憬和向往。
慕容邶揉揉道林柔软的黑发,道:“打起精神来,蓟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和高辰去玩。”
道林忽然转身抱住了慕容邶,将头埋在他胸口,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心里好难受啊。”
慕容邶拍拍道林的后背,说:“人都有生老病死,如今征战连连,死的人是多了些,等哪日战事结束,百姓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道林抬起头来,认真道:“你可不能死,你和高辰都不能死。”
慕容邶笑道:“人都要死的,总有一天,我们都会重归尘土。”
道林低下头,突然掉了两滴眼泪。慕容邶道:“怎么哭了?我们都会死,但眼下都好好活着,也不会轻易就死掉。”
高辰端着一盘烤肉过来,在他们身旁坐下,小声问:“怎么了?”
道林摇摇头,哽咽道:“没什么,只是有点伤心罢了。”
军队一部分留了下来,驻守营地,道林和高辰则跟着慕容邶前往蓟城,过上了一段没有战争的日子。
城里有很多小贩,兜售着道林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城里还有不少点心铺子,卖着道林喜欢吃的甜点。城里有酒肆,还有歌楼。道林拉了慕容邶好几次,他说他想逛窑子。
慕容邶急道:“这地方可不能去。”
“为何?昨日军中兄弟们还跟我说这地方好玩呢!”道林问。
“谁说的?看我不军法处置!”
道林支支吾吾不肯交代,说:“不去就不去嘛,不要生气。”
高辰在一旁问:“为何不能去?我也想去!”
慕容邶敲了高辰一记:“别起哄,无事便练功去。”
高辰悻悻地走了,道林坐在门槛边上,双手撑着脑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他跟高辰还有慕容邶,住在蓟城的一个御赐宅子里,有三个佣人照顾他们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