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沈伦是真的不记得此事,还是在特意考验沈玉书,他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能留心这些事,这很好。林府离咱们家很近,你不妨和他们多多走动。”沈玉书唯唯应是,沈伦看了他一眼,又道:“去换件衣裳,我不管你心里甘不甘心,一会儿来道喜的客人来了,你都该做出欢喜的样子。”
从外人来看,点中探花,也算是沈家的一件大喜事,沈伦在朝中正当势,不一会儿已是贺客盈门,沈玉书少不了有一番应酬。闹腾了半天,第一拨客人方才渐渐散去,沈玉书喝了不少,又怕晚上客人会更多,不得不到床上躺一躺,散散酒气。这时下人却突然道沈伦亲自过来了。
沈玉书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披上衣服。沈伦已经径直往椅子上坐了,抬头看了沈玉书一眼,劈头就问道:“陛下给了你赏赐,方才你怎么没说?”
沈伦的语气颇严厉,想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沈玉书头有些昏沉,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说道:“我原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
“糊涂。咱们这位陛下,城府极深,行事和从前完全是两个路子。你刚入仕途,倘若能投陛下所好,那才是真正前途无量。”沈伦在教训他,“官场险恶,我这几十年也并不容易,实在是指望你能当我的帮手。陛下赏赐你物件,其中必有深意,岂可像你这般轻忽?”没有一点揣测君王喜好的功夫,如何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一把折扇,一枚玉佩。”说着,就将东西递给沈伦看。
“以前并没有如此多的赏赐。看这折扇的钤印,竟是出自御笔,玉佩看着也像是燕国进贡的贡品。”沈伦负手端详了一阵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玉书一眼,“明日我再到宫中打探打探消息。”沈伦以农家子入仕,不惜自降身份结交宫中的内侍,自然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所以他自嘉和年间起就步步高升,启泰年间已升至次辅,在朝堂中可谓顺风顺水。一切他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孰料新帝一登基,启泰帝身边的内侍居然都失宠。
沈玉书不敢再瞒沈伦任何事,立刻道:“这其中有个缘故,我曾与陛下在市井中遇过两回……”紧接着就把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
“没想到陛下还有微服冶游的嗜好。你与陛下有这等渊源,甚好甚好。”沈伦轻快地说道,“这事儿我就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多事。陛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左右是在京城,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别学那些愣头青,真以为自己是为民请命的人物了。自古有哪个帝王真的喜欢逆耳忠言。”
沈伦郑重将玉佩交还到沈玉书手上,叮嘱道:“好好收着。陛下对你青眼有加,看来咱们沈家的运势还不坏。”
沉寂已久的林府今日也是热热闹闹,许久未登门的同僚这次也是闻风而动,主人家不得不备下好酒好菜招待客人。这么一桌一桌地应酬下来,饶是林迹深酒量好,此刻也是喝得半醉。林迹深舀来一碗汤醒酒,有听差到他身边耳语道:“少爷,门外有位姜爷来访,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进来。”
林迹深放下那碗汤就往外跑。
姜永琏笑着看林迹深从里面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他轻摇折扇,拗了个玉树临风的pose,摆出一脸“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姜永琏自问对林迹深还是很不错的。
“姜爷……”
林迹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姜永琏给看乐了,哎呦,小样,看把你给激动的。
“姜爷,殿试的时候您没顾着情面吧?”
?姜永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道在林迹深眼里他是做事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原本阅卷大臣定下的第一名是沈玉书,好不好?最后将沈玉书忍痛点为探花,他都被自己公正无私的精神所感动好吗?
姜永琏差点被林迹深给气死了,于是他发动了反弹技能。
“当然有啊。就当是犒赏你上次救驾的功劳。还有,那几次车钱!”姜永琏故意挑剔道,“何况你的字还那么丑!”
林迹深的眸光一分分黯淡下去,最后脸上是一副心碎的索然无味,仿佛那状元头衔变得跟一坨翔一样臭不可闻。
姜永琏原本还看得很乐,后来又有点不忍心了,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永琏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林迹深勉强收住自己的失落之情,抬头看了看他。
姜永琏在那边狂扇扇子,伸长了脖子到处乱看:“毅庵家也在这附近?”
林迹深忽然道:“姜爷,(宫门)快下钥了。”
姜永琏:“……”
“一会儿家父该出来送客了。”
姜永琏:“……”嗯哼,现在懂得狐假虎威了?姜永琏决定要硬气一回。
“我这里走不开。”林迹深似乎知道姜永琏已经打算自己独自去沈家,“沈府和我府上是不一样的,没有名帖是进不去的,塞门包银也不行。”
姜永琏:“……”
今天召见内阁占了不少时间,现在日头偏西,确实已经不早了。宫门下钥得早,要是他们发现皇帝丢了,只怕整座京城都会被翻过来,以后再出来玩就不容易了。
姜永琏踌躇了片刻,林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