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缠绵病榻许久,殿中郁着浓浓的药味。辜七在磕头的时候偷看了龙榻上的天子,见他面色蜡黄,身形枯槁,比之几个月之前,又已经孱弱了许多。好似一根已经燃到了末端的蜡烛,现在不是勉强支撑罢了。他仿佛也察觉到了辜七的目光,半掀着眼皮睁着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却又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不多时,便有宫人领着辜七外去,皇帝有话要单独同三皇子说。她跟着宫人出去,本是要去侧殿等裴池出来后再一块去太后那的,哪知道才刚一出来便遇见了周贵妃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入殿来。
昔日这偌大的后宫,周贵妃虽身份尊贵可总还是时时刻刻都在受一人的压制。这几日见许氏这个贱人再无翻盘的可能,她心中如何不得意快活,因而很是容光焕发。
太监眼尖,忙去她跟前请安:“皇上在里头同韶王说话,娘娘先去偏殿坐会吧。”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因着外头进来的人逆着光,辜七只看清了为首那个,因而欠了欠身行礼。
周贵妃笑容可掬的上前,伸手扶着辜七的手臂虚托了一把,“韶王妃快起身。”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又朝着刚才同她说话的小太监道:“不去侧殿了。”“韶王妃陪本宫去外头走走如何?”
昔日因着许皇后三番两次的示好,这周贵妃也就疏远了辜七,所以这回相邀,辜七料不准这其中的意思,实在有些迟疑。
正当这时候,忽然有人插了话:“怎么了,莫不是韶王妃连着贵妃娘娘的话都不肯听了?”说话的人正站在周贵妃的身后,一副装腔作势的口气,声音中虽然带着笑意,可却不难听出里头的煽风点火之意。
辜七笑了一笑,神态从容,“原来端宁郡主也在。”
罗绛容自从被封了端宁郡主,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奉承巴结着,这是一种她从未感受到过的感觉。原先她也身份不低,可那只是在雍州,倘若到了京城那便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了。所以当日在楼船上,她才会被辜七那样一个蕴璞县主的身份就欺压到不行。如今,她终于得了陛下亲封的郡主身份,终于体会到了高高在上的滋味。辜七在她眼中,便也就再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说来,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韶王妃了。”罗绛容站在周贵妃身后,只觉得自己的气势更足了几分。“韶王妃想来是不会辜负贵妃娘娘的相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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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七亦是波澜不惊, 款声道:“贵妃娘娘吩咐,臣妾自然不敢不从。只是王爷刚才让臣妾在外头等他……”言语到此微微一顿, 她转过身对先前领自己出来的宫人道:“烦请公公过会见王爷出来时,同他说一声。”
周贵妃打趣了道:“不过就是去殿外走走,不废多少功夫。何况本宫还能将你弄丢了不成?”说着便转过身朝着外面走, 罗绛容却特意没立即跟上, 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态势:“韶王妃还不跟上?”
辜七厌烦她, 她二人的过节早就已经深了, 可偏在此时还不能显露出来。罗绛容会装腔作势,难道她辜七就不会了?此时辜七便娇软一笑, “难怪郡主如此得贵妃娘娘喜爱……”
这声音极轻,只落在罗绛容一人的耳中, 她听了之后脸色便是隐约带着怒气, “你什么意思?”
周贵妃在前头听见她这一声, 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辜七便委屈着应声:“郡主恐怕是嫌弃臣妾走得慢了。”
周贵妃便往罗绛容那睇了一眼,虽说相处的时间极为短,可她也看穿了罗绛容是什么样的人。此时辜七这么一说,自然就显出了罗绛容是在狐假虎威。其实周贵妃倒不介意她如此,然而这地方到底还未出皇帝的寝殿, 传到皇帝的耳中就更是不好了。“绛容, 你扶着韶王妃同行吧。”
罗绛容一脸的不可置信,可周贵妃心意已决, 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又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 知道周贵妃日后大有可能得到后位, 此时不得不委屈求全,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扶辜七。
辜气还颇露感激之色,“真是多谢郡主了。”
罗绛容恨恨的看着她,那神色都差要将辜七吃掉了。
辜七只当没看见,若不是她挑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装得和和气气,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她又不是那等真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周贵妃带着一行人绕着宫殿去了不远处的桃园。
二月初桃花还未开,光秃秃的树干上只有一个个小鼓苞,放眼看过去,整个园中都是如此景象,反而叫人觉得很有几分萧瑟,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美景。
罗绛容提议道:“娘娘,臣女看前头有座亭子,不如咱们去哪里坐着说话?”
周贵妃便应了下来,吩咐她身后跟着的那群宫娥出去准备茶具点心,一行人朝着亭子当中去。
辜七暗中好笑,等到了凉亭当中得了周贵妃的应许得以坐下来时,她又笑意深深的对罗绛容致谢,当真是一副恳切的神色。“刚才一路多谢郡主了。”
罗绛容面色难看,郡主二字也仿佛是讥讽了。
周贵妃如何看不出这二人早有嫌隙,可她只当是不知道,笑着道:“你二人原先就是认识的,怎么几日不见就这么个生疏了,谢来谢去真是跟个不认识的一样。说不定将来,你二人还能成为一家人呢。”
起先那两几句真是一般的客套话,然而最后的那一句可真是饱含了深意。辜七听了之后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