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越说越是滔滔不绝,末了恨声道:“他也不嫌人多闹得慌!”
辜七心想像魏决这般的,还真是她平生少见。她看见何氏的模样的确是真伤心的了,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在京城时听说罗绛容要被赐婚给裴池的那会子。只怕何氏现在伤心,就跟她那时是一样的。辜七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给她出主意:“你态度强硬些,也好叫他知道你的心意。”
魏决是个嘴上抹蜜的,最是风月老手,这何氏每每被他一哄就晕头转向了,哪还说得说这样的狠话来。此时被辜七这么一问,讪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原她自己做的也不好的,更没底气接韶王妃的这话了。
若是之前辜七看见她的这模样,必是要生气她自作自受,活该。可此时看着,却好像能理解她的又爱又恨,对何氏也就指剩下可怜了。
——哎,都是可怜人。
又过了好一会,何氏终于回去了。
“可算是走了。”拂玉见辜七热得两鬓的碎发都帖在腮边了,便端了干净的水进来,又绞了帕子给她擦拭。“小姐也真是好耐心,能听她抱怨了这么长时间。”
辜七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丫鬟怎么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同何氏这样同病相怜的人说说话,她才稍觉得心里头好受。不过心思到底不算坦荡磊落,她也就没跟拂玉挑明了说开。
——
雾隐榭里。
裴池在二楼。
他原先是极少上来的,这趟回来却是多半时间都在这。
一侍卫恭敬的从外头进来,低声回禀道:“王爷,魏夫人回府了,王妃也已经歇下午睡了。”
裴池正坐在桌案前。前几日他已是祭出清君侧的旗号,此时朝廷已经下达平乱的圣旨给与雍、并、沂三州相邻的州城。其中当属与并州接壤的皖州动静最大,刺史丁岷已经率兵同并州正式开打了。此时他桌前摆放的厚厚一叠的各类密报军情,多大是和此事有关。
听了那侍卫的话,裴池便抬起了头,手中握着的那本密报也放了下来。
“嗯。”
侍卫犹豫了片刻,在退出去之前又问:“那属下……还……”还要不要继续回报韶王妃的行踪。他心中也是怪异这事的,不明白明明就在同一个府中,王爷为何还要安排自己如此行事。
还未等裴池还未开口,府中幕僚傅老傅许生气喘吁吁的上了二楼,横插了一话进来:“王爷快看看,这是并州刚送来的军情密报。”
这密报是由信鸽传来,傅许生看见装这密报的是个玄黑个的信筒,当即意识道这里头的事情不小,所以亲自拿了这东西过来。
裴池看了之后,果然眉头拧皱了起来。
傅老歇息了片刻,终于是缓过了气儿,此刻捻着胡须一脸料定的神色,开口问:“是不是并州那守不住了?”他见裴池没反驳,这就是默认了自己所说的。“并州原先在裴治的手中就是天灾人祸不断,如今也是刚到王爷手中的。这一州的将士缺乏训练,真正上了战场支撑不了多少时日。那丁岷必然是明白其中的关窍,否则也不会这么积极的攻打并州了。”
“王爷,咱们手上握有三州,这三州本就是地势相依相连的,而并州就在最当中。倘若并州被丁岷攻了下来,雍、沂二州便没有相互连接的纽带。届时,沂州被朝廷的兵马拿下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傅许生只是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都一一道明了,其实不消他开口,裴池自己也是清楚。
“……王爷可万万不能再延误时机了。”见裴池迟迟没有言语,即便是他这样的老温吞性子,也忍不住开口催促了。“并州淮城的兵防最为薄弱,再支撑不了几日的。”
裴池望着那一张信纸,出声:“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出发。”
傅老得了这话,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略微松了些许。他知道裴池这番回来,多半是为了王妃的,可天下大事近在眼前,儿女私情就显得小了。转念,他又想到外头早已经是纷纷扬扬的传闻,那传闻……说是遍及天下也不为过的了。傅许生斟酌,不知此刻自己该不该开口。
裴池却已然开口道:“傅老,先下去吧。”
“……”傅许生转身离开的时候,眼尾眸光扫见韶王正用手捏着眉心,疲态必现。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王爷别被儿女私情所扰。
藏书楼内悄无声息,隔了好一会,裴池才睁开眼,又吩咐了一人进来。
“自明日起,不许王妃出府,闲杂人等也不必再放进来。”
那侍卫垂首应是。
裴池微凛的目光凝向此人,继续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能有丝毫传入王府。”
“是。”
“府里……若再有议论的,一律不必再留了。”
侍卫得了令,小心退了出去。
裴池一连说了三桩事,每一桩都跟辜七有关。说罢闭上眼,将后背紧紧贴在圈椅上,似有疲惫之态。而手却是紧摁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
说到底,还是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意难平,由里到外都是煎熬。
150.150
翌日,寅时末。
天际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昨日半夜下了雨, 朦胧雨雾将整个韶王府都笼得多了几分空茫。
晨风夹着湿气,渗入衣缝, 叫人微觉刺骨。
因着时辰还早,锦照堂里就连最洒扫的粗使丫鬟都还没起, 院子里空荡安静得很。远处有人趁着还未彻底消散的夜色款步而来, 最后在院子当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