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动也太狗血了吧。她来采购部才月余,勉强还算不得熟练工呢。
再说了,同上次一样,根本没有人询问过她是否愿意!这会儿她约略体会到卢小雯的气愤了。
“你明早快点来!我受够这鸟公司了。平时洗脑也就算了,老板突然脑袋被门夹,要求周六也上班,还不给加班费。
我老公一搬新家就去德国出差一个半月,好不容易本周六回来,守了快两个月活寡的我竟然这周六要加班,还是免费的,义务的。
叔可忍婶不可忍!桌子一拍,辞职!”
朱贝妮不厚道得笑出了声。笑完却心慌无比。
重回压抑的总部?重新面对自大自恋还易发狂的总经理?
时间还早的时候她以为陈小西晚些时候会打电话给他,发现等来电话无望的时候看看时间已晚。
11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想,若打电话给他,他虽然会帮自己谋划,但一定少不了嘲讽她几句话吧。诸如,你现在感到孤单了吗?活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逼我去上班?又或者,你本来就从总部过去,起初你还不能离开呢,现在重回总部又有什么好犹豫,当什么事没有发生好了!
朱贝妮越想越觉得他必然如此说。
唉声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去。
第二天有些头昏脑涨。
头天已经跟余总请示过,因此朱贝妮直接从宿舍出发去总部。
好久没有挤地铁,朱贝妮不禁对仪式生出怯懦的敬畏心。安检什么的,特别配合。一路无事到总部。再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有恍如隔世之感。
粒粒惊呼着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朱贝妮亲昵的抱抱她,拍拍她。
陶慕笑得最灿烂,她挽着朱贝妮的胳膊,笑吟吟地不住打量:“你变了!虽然说不出哪里变了,但无疑是变了。好像更精神了!”
朱贝妮头脑中一闪而过杨青青的形象。但鉴于陶慕历来能说会道,无中可以生出有,也可能变的只是她的心情。因为解放在即,她的心情很美丽。
“是啊。你变了。”
“好像更自信了。”
“是的,精神不少。”
朱贝妮友善地与曾经的同事打招呼时,意外收到众口一词。
朱贝妮内心微微一怔:难道我过去不是很自信?难道我过去很萎靡?
肖皿皿半路拦截住朱贝妮,公事公办地对着正说笑的两人道:“先去总经理办公室跟总经理说一声你到了吧。”
朱贝妮微笑着点头,跟陶慕兵分两路。
朝总经理办公室走的时候,眼睛看着那扇门。不知怎的,朱贝妮心里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抗拒感,浑身肌肉随之一紧。这种感觉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被人抛到了游池深水区。
不知不觉咬住自己的嘴唇,朱贝妮犹如局外人,一面冷静体察自己的变化,一面冷酷地驱使自己往前走。
朱贝妮知道办公室里有个二愣子老板,那是自己的厌恶源;现在,自己需要去见厌恶源。厌恶又恐惧,就像在深水区挣扎被迫吞咽氯水那样。
临近办公室门口,朱贝妮心意一沉,她告诉自己,人生这场戏,还没有正式开演,岂能刚预热就投降。
在“不许退缩”的意志力之下,她狠下心,“不能退缩,还能死咋的?”
不在恐惧中退缩。这是她唯一的倔强。
朱贝妮敲门,门内应声而道:“进来。”
“您好,总经理。我来总部出差。”朱贝妮面上维持微笑。
总经理抬眼飞快看她一眼:“坐。”
朱贝妮依言坐下来。
气氛有些凝重。朱贝妮在等对方开口,而总经理似乎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于是,就那么相对无言坐了几分钟。
“你去忙吧。”总经理忽然开口道。
pardon?这么说,我们只是制造在谈话的假象?
朱贝妮虽然心中嗤笑,仍旧不动声色微笑着起身。
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准备离开,又听身后幽幽说一句:“你知道,我当初调你去采购部,是为你好吧。”
朱贝妮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复。
调她去采购部,事后她缓过味儿来,其实更像是逼她辞职。将一位研究生调至无技术含量只需要打打电话报报订单的低技能岗位,也只有她这样无社会经验的人会纯真地就事论事地看。也只有陈小西这样理性至上的人不稀罕推测事后动机。
在众人眼里,她明明是受了侮辱的。
在众人眼里,她明明是无能到只能逆来顺受的。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所以,今天一句“其实我是好心”,就企图化解她内心的怨念吗?
殊不知——她还纯真到无能力缔结怨念呢。
朱贝妮回过身,微笑着直视总经理:“我的确想不通,但我也的确从采购部工作的经历中收获很多。我没有吃亏,所以也没有怨念。”
总经理垂下眼,低下头:“去吧。”声音里,多了些柔和。
虽是背对,却听在耳里,化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