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病床上,消瘦的身躯依然将背挺得笔直,就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动摇分毫。他的双手放在腹前的被子上,被缪特强行撕裂的右手已经完全治好了,是用细胞克隆出来的新的肌体,唯一的区别就是新的右臂里面已经没有了可以掌控特洛尔生死的控制装置。
他坐在床上,明明是差不多的高度,却就是给人一种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面前的人的感觉。
他看着莎乐美,莎乐美也看着他。
缪特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父女用看着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彼此。
寝宫里非常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除了对视的父女,站在旁边的缪特,还有,那个就算垂垂老朽依然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的白发老侍从。
房间里静得可怕,皇帝和王女两人之间只有一种毫无温度的冰冷。
这就是生在王室的结果?
缪特想。
与其说是荣耀的血脉,倒不如说是诅咒。
如果特洛尔上将身上没有皇家的基因,也就不用去承受那种几乎可以用地狱来形容的过去。
“父皇。”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莎乐美王女终究还是先开口打破了这冰冷的寂静。
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
她碧绿的眸子注视着皇帝,一眨不眨的,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静,可是她的瞳孔深处在这一刻仿佛有压抑不住的巨浪在涌动
“我现在来见您,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她说,缪特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攥紧。
“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一句话宛如惊天霹雳,缪特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莎乐美。
坐在床上的皇帝眼皮抖动了一下。
唯独守在大门口的花白头发的老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聋子一样,静静地守在那里。
静默稍许,皇帝开口说话。
“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啊……莎乐美。”
莎乐美笑了一笑。
“我毕竟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啊。”
她说得坦然,一旁被这个真相惊呆了的缪特看着她微笑的侧脸还有攥紧的手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她不久前说的那句话。
【再怎么珍贵,终究只是一头被人豢养着的宠物而已。】
……
这句话,她指的是谁?
又是一阵让人难耐的沉默,皇帝垂下眼皮,光照在他苍白得太不正常的脸上,照在他枯瘦的手指上,他手上苍白肌肤之下的青色血管透着光显得异常清晰。
许久之后,皇帝再一次开了口。
他并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两个字。
他说:“死了。”
死了,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你了。
莎乐美听懂了那短短的两个字之后没说出来的那句话,她仍然浅浅地笑着,神色平静,可是一旁的缪特分明看到了她攥紧到发白的指关节。
“非常感谢您愿意回答我的疑问。”
莎乐美如此说,手指松开,轻轻扯起裙子的一角,用轻盈的动作低头行礼。
她说:“皇帝陛下。”
然后,她转身,微微昂起下巴,以来时那般从容自若的姿态离开了这间安静地令人窒息的房间。
缪特转身追上她的脚步,和她一起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在长长的装饰华丽的长廊尽头,那扇高大的门缓缓地关上,关住了室内的一片漆黑。
…………
……………………
“我的基因检测被人做过手脚。”
“啊?”
“父……皇帝的基因有问题,他无法生育后代,无论是自然受孕还是人工培育,胎儿都无法成行。”
“啊——?!”
“所以就算是指基因意义上的,他也不是特洛尔的父亲。”
“啊……”
“但是,特洛尔是直属王室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皇帝绝对不会将王位交给他。”
“………???”
缪特觉得脑容量完全不够以至于他除了‘啊啊啊’之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来了,那之后他也一直处于思绪混乱之中。
哪怕离开了王宫和特洛尔上将一同返回了依修塔尔上,他一路上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信息量太大太乱了!
…………
厅沙发上的少年抱着脑袋苦思了许久最终也没想明白,上将既然没有继承现任皇帝的基因,那么为什么又说他是直属王室血脉?
皇帝的基因无法培育后代,那么皇帝用那些手段培育出来的孩子其实都是另一个人的后代?也就是说皇帝应该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存在?
不对啊,他以前熟悉星际世界相关知识的时候看到过,说是现在的王室血脉只有皇帝和王女两人了,现在莎乐美没有,那么就只有皇帝一人……不,莎乐美又说上将也是。
纠结得头都炸了也没纠结出结果,缪特放弃了思考。
这种事还是交给脑筋好的当事人自己去思考吧。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在用虚拟光幕处理事务的特洛尔上将身前。
缪特想了想,可是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把这一堆乱糟糟的事情从何说起,干脆单刀直入。
“莎乐美她似乎不是皇帝的亲生孩子。”
他说,简单明了。
上将在光幕上滑动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了起来。
缪特看着上将那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