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他,去澳门了。”王如梦看着她说道,“被人扣着回不来了。”
“哦。”简宁答道,她只想快速结束这场会话,“然后呢?”
“你那还有钱吗?”王如梦上下打量着她说道。
妈妈带着她跟她亲爸谈判的时候,拿了一大笔钱,算是付她过去十七年的抚养费。
简宁简单梳理了一下,这笔钱大约是被朱世海带去澳门赌博,输了回不来了。
“我没有钱。”简宁知道,这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她拿出来多少,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朱世海的德行她是知道的,一个赌徒,一个酒鬼,一个动不动撒酒疯,一个不满意就会打骂她的人。
“小宁,你爸爸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他不是我爸爸。”简宁有些烦躁地打断她的话。
当年,朱世海跟人出去跑船,走了半年,回来之后,发现家里老婆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很明显,不是他的种。因为王如梦体质的原因,这孩子还没法打掉,简宁就是这么被生下来的。
她身后永远都是指指点点。整个景点附近的人都知道,朱世海被戴了绿帽子,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出去工作了,终日酗酒赌博,不务正业。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妈妈只能去找你的亲爸借钱了,毕竟你爸爸帮他养女儿养了那么多年,他家又那么有钱。”王如梦看着简宁说道。
“够了!”简宁终于吼了出来。
她一把拉链,从里面拿出来厚厚一叠五十块钱狠狠往地上一砸。
“不要再来烦我了!”简宁,从小巷子里跑了出去。
隔着老远,许泽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从没听见她这样大声地跟人讲过话,她对人永远微笑,何曾真正愤怒过。
许泽皱了皱眉,推着车走了过去。
简宁跑了出来,她看都没看他,一直往前跑,跑到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蹲了下来,抱着头,一动不动。
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顷刻间涌了上来,不似海水清澈蔚蓝,像一股泥石流,随时都能淹没她,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是个不祥之人,朱世海这样说,家旁边景点庙里的和尚这样说,最后那一带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说。
小的时候,他们还说,朱宁是个小偷。她哭着喊着解释,但没人信,人们只会相信大人的话,不会相信她。
“说,是不是你偷的,是不是你偷的!烫不死个贱东西你!”
记忆中那个冷漠狠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简宁把身体往墙角缩了缩,似乎在寻找一丝虚无缥缈的温暖。
她撸起袖子,在向日葵纹身上的烫痕上使劲抓了抓,似乎这样就能把它抓掉一般。
直到胳膊上被她抓出来几道红印子,她感受到了疼痛,才停手。
要不是妈妈在电视里看见简世勋,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摆脱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学业无法继续,每天在景点附近兜售地图矿泉水,最后,嫁给一个景点售票员或者园林工人。
“简宁。”许泽走过来,轻轻喊了她一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简宁把衣袖撸了下来,下巴顶在胳膊上,蹲着没动,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却始终没有流出眼泪来。
许泽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在上面拍了拍,柔声说道,“没事,别怕。”
简宁低下头来,把头埋在胳膊里。过了许久,她偷偷擦掉眼角的一滴泪,侧过脸来看着他。
“臭流氓。”说完伸出手来,在他手上使劲拍了一下。
“哎,疼疼疼。”许泽把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说道,“晚饭想在外面吃吗?”
“不了,一会就该回家。”简宁轻轻摇了摇头,“回去晚了不好,会吵到别人休息。”
“简宁,”许泽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累吗?”
简宁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说道,“不累。”
“少他妈瞎扯淡。”许泽看着她的脸,皱了皱眉说道,“皮笑肉不笑的,难看死了。”
简宁坐在地上,曲着腿,靠着墙,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很久没说话。
“许泽,”过了好一会她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许泽认真听道。
“从前有个女孩”简宁说道,“她……算了,忘了怎么讲的了。先回家吧,你带我还是我带你?”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自舔伤口,果然还是很不习惯倾诉啊。
“我很喜欢听人讲故事,”许泽说道,“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跟我讲。”
“她六岁的时候没有拿妈妈放在柜子上的五十块钱。”简宁突然说道,她说的很快,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她生怕一停下来就说不下去了。
“嗯,没拿。”许泽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起来,泽哥哥带你回家。”
简宁看了看他的手,没接,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自行车旁,低头蹬掉脚撑,推了推说道,“上车。”
许泽往车后座上一坐,“走吧。”
简宁蹬了几下,发现还行,骑得动。
但没骑几步,她就不行了,这个人太重了,饶是她以前经常干活,力气大,也觉得重了。
“你太重了。”简宁微微侧过头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