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任长乐有点惊讶,正要问他怎么到了狼窝里来,面条已经出锅了,面店老板将它一碗端到任长乐眼前,任长乐还没动筷子,便听到老板无奈的长叹声,“驱赶瘟神的大日子,这帮人也要搜刮民脂民膏。”
任长乐想说,不都这样么,不光平南府,就连大梁驻守边境的士兵们,也不是没有传过丑闻。
程令斐收了手,将软膏封起来再度藏在胸口,任长乐要低头吃面,她东躲西藏却是饿得难受,正拖过面碗,手里抓了筷子,忽然身后传来人闯入的声音,刀兵晃眼。
她微微心惊,程令斐反应快,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另一手压住她的脑袋,任长乐倔得像头牛,就是不肯低头,直到身后一个穷凶极恶的声音响起,“搜查可疑人!”
这时,她才乖乖低头,程令斐用右手挑起面,左手摁住她的头,轻轻拍两下,似在抚摸她的头,筷子送到她的唇边,“吃一口。”
他说的又是这边的方言,任长乐听不懂,但东西到了嘴边,她还是乖乖张大了嘴巴。
那人搜查一遭,发现没有人躲藏,几个士兵便退了出去,见毫无油水可捞,便只砸了几只碗了事,任长乐一口咽下了面,忽地一柄长刀拍在桌上。
她吓了一跳,程令斐率先站起来,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他说的是官话,应该是中原人。
程令斐只会三板斧,也不再藏掖着,放下木筷,笑嘻嘻道:“官爷,小的是走南闯北的商客,祖籍徽州人士,您要是不信,这儿有令牌。”
他故意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和平头老百姓见了官没什么分别,那人显然也已经司空见惯了,看他当真拿出一块令牌,管他什么州的人,丢失的又不是个男人,便问一旁的人,“这又是谁?”
“内子。”程令斐脸不红地撒谎,心却怦怦跳,这大概是他二十年来干的最恬不知耻的一件事。
任长乐险些被呛着了,萧战都不敢不要脸地说她是他的女人,这个来历不明……不算来历不明,这个栗子酥竟然敢占他便宜。
程令斐不光说,还一把把她拉到怀里,附唇到她耳边,“公主,从权一下。”
任长乐咬牙,浑身哆嗦地抱住他,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嗔:“坏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怪难为情的。”
小程公子被心上人嗔得血液僵住,人犹如一只木鸡似的杵在那儿,这时面店外头传来士兵的呼喊声,“大人!”
于是一帮人带队离开。
程令斐如梦初醒,拉着任长乐便跑,任胥的人藏在城外,要先想办法出城同他们会合才行。
任长乐拽住了他的手,程令斐一扭头,结实的一耳光打在脸上,他吃痛地“嘶”一声,被打懵了,任长乐若无其事地抓着他的手道,“可以走了。”
程令斐眩晕了一会儿,最后竟被女人拽着走了。
然而这时候方才率队离开的人越发觉得不对,“他们两个的口音都像是……”
“都给老子回去追!”
人潮又被冲成了两波,面馆的棚被士兵一刀砍断,只听到老板哇哇大叫的惨呼,任长乐耳朵灵,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追兵跟来了,拉着程令斐的手便飞奔起来。
“快快,跟上他们!”
大街上跳大神的踩高跷的被冲散得七七八八,程令斐跑得快,几下冲到任长乐前头,将她的手紧攥着,宛如火一般的温度,烧得任长乐手腕发烫,除了萧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牵过自己的手,她被风吹得发丝凌乱,狂奔着,忽然脱口而出:“你是程阁老的孙子对不对?”
程令斐没有回答,她想不起他是谁,可他偏偏不想借用别人的身份来承认自己。
跑动起来,说话容易岔气儿,程令斐怕她再出口伤了肺,胃里已经鼓入了一股寒风,身后的越追越起劲儿,街道上又是一番人仰马翻,好几个人被撞得四脚朝天,程令斐拉住她的手腕,一路冲出了城门。
今晚商客游侠,三教九流的人出城都频繁,几乎不会有人过多盘问,但他们没有时间通报姓名,守城门的人也还是追了过来,于是两股人马合成了一股。
程令斐早已打探到,萧战这几日去了瀚城那边,压根不在平南府,但没想到他练的兵竟然也能对他穷追不舍,而且阵法完全不乱,如果这帮人找到任胥在城外的据点,对他们来说也是全军覆没的危机,程令斐暂时不能通信,只能一路拽着任长乐西走。
越过一带矮矮拥挤的灌木林,原野上全是呼啸的风,夜色微茫,山头黑魆魆的,只剩下城里高声庆祝的欢呼声。
蓬断草枯,踩一脚都觉得咯,任长乐的呼吸乱了,气喘吁吁地挣开他,“不行,我跑了太久,跑不动了。”
“公主。”
任长乐挥挥手,“你走吧,不用管我。萍水相逢,不必为了我把性命搭上。”
反正是她咎由自取。
程令斐咬牙,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又传来有人拿刀,举着火把如雷鸣的脚步声,数百人竟一起追来,他一言不发,拉着任长乐又开始跑,这一次任长乐实在是跑不动了,腿像注了几斤玄铁。
这城门口外边只有连绵的山丘,且大路只有一条,程令斐拽着任长乐躲入小路,但也无处遮挡,这有矮矮几从灌木,掩盖不了行踪,身后的人越逼越紧,直至任长乐一脚踩到碎石块,刺溜滑落在地,手肘整块撞上了一颗大石头,痛得她眼泪一下便落下来了,程令斐也险些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