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煮鹤不外如是了。
但盛迟暮仔细地一瞧,觉得那美人竟同自己很有几分相似,她微微惊讶,回眸问姹嫣:“这、画的是我么?”
姹嫣不敢扯谎,咬唇低语:“是。”
盛迟暮想起齐嬷嬷说的话。
她初来长安那日,皇后命人将自己的画像拿到太子房中,让他多瞧几眼,希冀他处出感情,没想到这位太子对她深恶痛绝,画都没看,便冲着那挂画的墙壁狠狠冲了出去!
于是一头撞在了画上,太子撞晕了,那画上美人的胸……也破了。
盛迟暮将画纸捻起一截,画纸沙沙地摩挲过,她没有说话,隔了许久,又放下了。
“姹嫣,我们去别处罢。”
“遵命。”
姹嫣还以为太子妃娘娘会大发雷霆,但现在这模样也并不意外,安宁县主以贤良才德名扬北漠,胸怀旷达……
任胥从外头回来时,姹嫣正候在院落中煮茶,待盛迟暮起来后泡给她喝,桑榆古木浓阴如云,蓬盖森森,任胥看了眼困倦地打着扇的姹嫣,上去问了一句:“太子妃人在哪儿?”
姹嫣忙放下蒲扇起身行礼,“睡、睡下了,还未起。”
太子妃娘娘本来就寡言少语,自从看了那幅画儿,几乎便沉默了。
姹嫣一说完,任胥便是好一阵头皮发麻,揉了揉额角道:“哎,那幅画怎么没收呢。”
姹嫣嘀咕道:“因为画得好看,殿下您自己不让扔的。”
任胥大步迈入内房,盛迟暮正好起了,齐嬷嬷和小丫头轻红正在伺候她洗漱。
见到匆匆进门的太子,几个下人,连同齐嬷嬷这个老仆都有些惊讶,盛迟暮从水盆之间抬起眸,被水洗过的肌肤皎如白雪,她生得清婉脱俗,不施粉黛便是最美,任胥看得脸色一红,恨不得张手便把娇妻揽入怀中。
“太子殿下,奴等便告退了。”
齐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下去。
盛迟暮幽幽地垂眸,将衣裳拉上来,走到了轩窗旁边,支起短木,北风从窗外漏入,室内的汝窑美人孤斜插着橘色花卉,猩红木几上摆着兽形小角手炉,她衣衫单薄,犹如笼着淡淡一层水雾,一动不动地靠着小轩窗旁,沉默地望着他。
任胥皱了皱眉,“穿这么少,不凉么?”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任胥挑了挑眉,“想问什么便问,我的女人,不用什么话都藏着掖着。”
盛迟暮低下头,酝酿了许久的措辞,才复又抬起下颌,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漆黑的眼,道:“迟暮进宫之前,太子态度坚决,此生决不娶迟暮为妃,为何后来又答应了?迟暮不傻,也看得出太子殿下对我的关照……”
她将后头的几个字咽了回去,任胥歪了歪脑袋,“暮暮想问,我为什么对你前倨后恭?”
大致是这个意思没错。可他哪里对自己“恭”了?时常语含戏谑,还出言作弄她,欺负她在长安无依无靠,又不识长安风土民情,他轻易地就能为她挖一个火坑。
见她犹豫地点头,任胥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唔,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嗯,听了小人谗言,对你有些误会。”说罢,又摆了摆手,捉住她的小臂,“暮暮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撞你胸了!”
盛迟暮咬紧了贝齿。
她一个字都没有。
犹如等待宣判的死囚,任胥大气不敢出一个,就怕在她心底留了个坏印象,他苦心孤诣地想讨好她,花招都写了两页宣纸了,还一个都没使。
隔了许久,近在咫尺的盛迟暮抬起头,声音轻得犹如幽篁里远远的风动:“如果殿下不嫌弃我,那西峻山的匪徒,算什么呢?”
忠叔递给她的那支剑鞘,上头的紫玉和璎珞纹饰都是皇家之物,剑鞘头的一块白玉上题着纤毫毕现的二字:贞贤。
那是任胥的封号。
第7章
她早就知道那帮人是自己授意的了,任胥艰难地抹了把后脑勺,“暮暮,我……是没有恶意的。”
他那时确实不想娶盛家的县主,因为平时里没少在民间鬼混,常听人说漠北的女人凶悍如虎,娶回家不但要被当马骑,她们还不许夫君纳妾,任胥那时虽没有心思纳妾,但大梁的男人,怎么能被一个外邦女子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他还不得被他的弟弟们笑死。
那帮弟弟也就罢了,任胥本来便是勾栏瓦舍之中长居不下的话题人物,他实在不想像他父皇那样顶着个“惧内”的名头过一辈子。
盛迟暮的美眸有些黯然。
任胥心一揪,昨日大概是人逢喜事,竟然将这重要的一茬儿给忘了,当时他想着拿那群人吓她一吓,顺带嘱托人留了一点证据,好教安宁县主知难而退。
没想到证据成了把柄,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范人物了。
“暮暮,是我混蛋,我不好,你别……生我气啊。”任胥从身后取了一条苏绣的丝绢给她擦眼,“我是听了人挑唆……我不是嫌弃你,真的,我保证?”
盛迟暮没听进他的话,她只是小腹坠坠的不舒服,她的月事一向准,但昨日突然而至,提前了不说,还有些……不舒服。
她蹙了蹙柳叶娥眉,任胥递来的丝绢没有接,他见她脸色雪白,倏地一愣,一把将盛迟暮抱了起来,“是哪儿不舒服?”
“传太医!”
盛迟暮轻轻地摇头,没有说话,眼色仍然温婉清凉,但两颊却白得如薄薄一张素宣,任胥两世为人,还是稍稍有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