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掌,沁凉的攒着绿珊瑚珠的湖绿宝石落到了掌心,圆润的玉石中心有蝶翼似的水痕,无暇微白,她合拢手掌道:“我睡下了,殿下还是放到妆台上罢。”
他不依,“那你明日戴给我看。”
“嗯。”
她答应了,任胥才走过去。
将木椟放到镜台前,目光一瞥,便落到了一旁的绣样儿上,还是上回那双布鞋,藏蓝的面料,穿缀了暗黄的丝线,隐约勾出朵朵云纹。
他嘴一咧。暮暮知道被自己看穿了,于是不打算瞒了是么?
集雅轩的老板亮出那对玉坠子,他心里头想要,毕竟暮暮给他暗地里做了一双鞋,他想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布鞋虽然寒碜了些,但胜在心意,他用琼瑶来还才不为过。
任胥放下东西走回来。
软红帐顶,鸳鸯凫水交颈而卧,睡在一片画上去的绿荷碧水上,盛迟暮碰了碰起伏的胸口。心跳有点快,好像,不是平常那般平缓温和。
任胥将被角掀开了一点,才一点点,眼前便浮出了素白柔嫩的一截腿,她肌肤如玉,也是刹那间,他的眼眸微微变了,盛迟暮难得忸怩,将腿缓慢地往里收了回来。
任胥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躺下来,两个人都有些窘迫,望着帐顶,任胥又咳了一声,“暮暮,你癸水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好,我好……”
他一贯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两世为人,某方面的知识同儒家经典一样,在他脑子里匮乏得很,尤其是梦里轻薄了无数次的心上人,但连梦里都知道那是假的。
盛迟暮抓着被褥的手指轻轻一顿,脸上爬过淡淡的红晕,“会的。”
那一日终究是要来的,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了,把这当成一场献祭,过了就好。可惜洞房花烛夜癸水突发而至,她原本的准备都落了空,又得再等上几日。
她也不是不肯,何况他们有言在先,两年之内……
她要给他生孩子。
盛迟暮的手落到了脸颊上,已经微微发烫,她第一次想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太羞了。
一夜酣眠。
翌日任胥起身时,轩窗外一缕灿烂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对镜梳妆的盛迟暮,正将他赢回来的耳坠戴上,温婉静好,他总担心阳光一照,她就像个梦似的溜走了,于是上去将人一搂,轻红险些打翻了盆盂,轻笑了声,眼波清亮的,急急往后头退了去。
盛迟暮被人一抱,身子僵了僵,任胥看着铜镜里鸦发如云,鬓边簪了翠微含山珠花的美人,被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弄得心神荡漾,在她的脸颊上偷了个香,盛迟暮躲都来不及躲,只听他道:“昨晚那个银子我总觉得有些离奇,今早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让小程帮我查查。”
盛迟暮敛眉,“也好,殿下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他爱听,某人一下子便咧开了嘴,盛迟暮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笑得似个孩子的任胥,心跳又乱了方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她想一直保护下去。
那锭银子盛迟暮交给了他身边那个持刀的护卫,没有拿回来,但是,“集雅轩里老板准备的都是裹了红绸子的石头,那锭银子是外人带进来的么?”
任胥道:“大梁的银子都有印鉴,我等下找人去查。暮暮——”他偏过头,温热的气息吹到她脸上,“我送你这么好的耳坠,你有什么回礼?”
回礼?
这个盛迟暮倒没想过。
她讶然地转眸,只见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有意无意落在某处,盛迟暮跟着瞧了过去,她用一支白玉发环压了一条绢布放着,昨日她绣了两朵云在上头,任胥应该是知道了她画的绣样。他眼下问她要回礼,难道,他以为这是给他准备的?
盛迟暮贝齿轻咬,没想到闹了这么个误会,可是他眼底带着这么纯真的期盼,她……真不忍心拒绝。
那么就……下回吧?
盛迟暮曼声道:“忠叔他们要启程回北漠了。”
任胥眉一挑,还极有耐心,“嗯?”
她的话说得比平日艰难,“路途遥远,他们至少要十月底才能回瀚城,北边天气冷,我——给忠叔做了一双鞋。”
第12章
盛迟暮察觉到,那揽着自己的一双手臂,忽然一僵。
她侧过脸,只见任胥脸上先是怔愣,然后又变幻莫测的,心思一凛,“殿下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做。”
任胥的脸纠结了好半会儿,才道:“没事儿,没事儿……”像是在宽慰她,又似在说服自己,“盛家多年的忠仆,应该的,应该的。”他有些悻悻然,说完这话便狼狈地收拾着笑容,落荒而逃。
出了门,任胥从红栏碧瓦的回廊下穿过,一树树秋色绵延如霭。
他找到守在垂花门外的护卫阿三,昨日护卫阿三拿走了那块银子,此时见了任胥,双手将东西捧了出来,“殿下,属下同兄弟们昨日观摩了许久,这银子没有任何痕迹。”
任胥眉心一皱,“难道是私银?”
阿三摇头,“这个不知,殿下,要不要下令,属下调几个人手将集雅轩围起来。”
“不用,大张旗鼓,未免打草惊蛇,凶手也早走了,更何况集雅轩的前老板同我有些交情。”任胥将这块银子抓起来,确实沉甸甸能要人性命,又没有官府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