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家后每年的过年期间是最难熬的。
前年他尝试回家,但站在紧闭的单元门下向对讲机只讲了一句话,那边人便挂断。
看着众人欢聚一堂,而他只有孤身一人时,那种鲜明的落寞感十分难以让人忽略。
骆迁从来不是死磕到底的人。
对任何事情,只要他得到哪怕是对方一点点的拒绝之意便绝不会再勉强对方。
在某些场合,他宁愿牺牲自己离开,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总觉得骆迁话中有话,先前没怎么注意的邵彦东微微皱起眉梢,转头看向始终没和他交汇视线的骆迁。
双肘抵着栏杆,掌心交握,骆迁垂下脸,视线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手。
“骆迁,怎么了?”缓缓眯起眼,邵彦东将骆迁形象禁锢在自己视野。
听着马路上时不时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骆迁视线漂浮在下方的灯海里许久才开口:“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骆迁的表情让邵彦东感到陌生,他心下微微浮起一抹不妙:“——你说。”
“彦东。”仍然没看邵彦东,骆迁顿了顿,掌心死死挤合在一起,“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看看吧。”想尽量把这件事情说得客观,骆迁深深吸了口气,“你母亲身体最近比较虚弱,估计你父亲也好不到哪儿去。”下面要说的话相当俗套,但骆迁想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等他们稍微恢复一点,我们再考虑在一起。”
拎着满塑料袋小零件的邵彦东手臂一点点自栏杆滑下。
他很想说一句“你说什么?”来缓冲一下对方那句话带来的杀伤力。
但已经太晚。
对方的每一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那种令人僵硬的沉默看上去有些滑稽。
邵彦东紧锁着眉头,视线胶着地盯着骆迁,似乎想从那个表情十分平静的男人脸上挖出些真相。
一向按逻辑说话的他整理着从他回家到现在这段时间可能触发骆迁情绪的任何一个可疑点,但都失败。
他不认为骆迁会因为跟父母的一次见面而决定退出,但眼下唯一让他想得通的理由也只有那一个。
就那么用一种意外的神情看了会儿骆迁的侧颜,邵彦东一语不置地转过身背靠着天台栏杆一点点坐下。
单膝支起,他将塑料袋扔到身旁,微微扬起头,闭眸捏着眉心。
在好一番寂静后,他终于开了口:“是我爸还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骆迁闭上眼没讲话。
邵彦东看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继续道:“我说过,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不是你的错,我们只要挺过去就没问题。”
“我们挺过去,但他们能么。”幽幽的,骆迁语调中没有任何情绪般,缓缓回应。
“他们会转变观念的。”邵彦东终于抬头望了眼站在自己身边始终没动弹的骆迁。
“你忍心让你父母忍受这个转变观念的过程么。”骆迁身体弓得更低,几乎完全伏在了栏杆上,“我们只是通知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你父母的反应已经这么大。将来再发展下去,你不怕你母亲会更承受不了么。”
想到医生在医院提到邵母先前有心脏病史,骆迁便一阵难受。
这次,邵彦东没再答话。
两个男人看着天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许久,邵彦东才终于再次开口:“所以说分手,是你真心的么?”
“……”
说完这句话,倏然感到心下一阵几乎难以忍受的刺痛,邵彦东张了张口想补充什么,但犹豫着又重新闭上。
来回踌躇了许久,他才终究狠心地低沉道:“如果是你真心的,我现在就跟你分手。”
握着栏杆的手不知觉便有些克制不住的抖动,骆迁努力控制着情绪,始终没吭声。
从地上缓缓站起身,邵彦东用一种贯穿性的视线盯着骆迁侧脸:“我问你……是么?”
下意识点了下帽檐将鸭舌帽压低,骆迁微微向与邵彦东相反的方向侧着脸。
“骆迁。”眉梢锁得愈紧,邵彦东向骆迁靠近了些,“告诉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