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啧啧」地咂嘴,虽然半个字都没说,愚鸠仍生出了抓住他质问的冲动:可笑吗?这些事。
今日之后,那个人是否还有办法活?他明知不该,思绪还是沉沉地坠入习惯的深渊。
──所谓「后来」,他们的后来总是包含那些本以为不会更糟的发生。当他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自己这么爱过一个人。
却已早压抑成性,那份挂虑永远与性(欲、恨意、种种原始而粗鲁的意念同为一体。该是挚爱的都被时间扭曲,漫长的守候原来能把人逼疯。
愚鸠知道要彻底摆脱挚爱过的青梅竹马,或许需要消耗掉与继续守着那人相等的力气。他也知道他办不到,脑袋甚至已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他们扯下梁谕那块鲜血淋漓的耳肉,是他曾经小心翼翼地亲吻的地方……
「这里停。」
愚鸠停止思考,出声让司机停在巷子口。不能再想了,必须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汉平的事可还没完,至少──在确定这块地方再也传不出反对的声音以前。
避免打草惊蛇。下车后,他悄悄左拐进入一片红砖房构成的街区内。顶上汉平的日头比青城温暖许多,可附近的房屋浸于诡异的寂静里,半个人影都不见、反倒使人背脊发凉。
愚鸠按着自己的记忆左弯右拐,无声地进入这位于郊外的废弃住宅区中。稍微深入了几百公尺,便听见隐约有高声的叫骂──
砰!
枪响。
像要藉由动作、把那些混沌的念头抛于九霄云外,愚鸠反射地迈步狂奔。转弯进入传出声响的宅院天井,迎面看见郑小媛撞破了一扇木门,边回身开枪边跑入中庭,三合院式的老屋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愚鸠有瞬间迟疑。
迷惑于这般场景,同时郑小媛的护卫和敌人却在屋里连开了几枪。枪响之中,郑小媛解决掉追在身后的家伙,余光扫见了他,本来举着枪的手顿时松懈下来,枪口垂向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
明显属于不服势力的男人、由郑小媛刚离开的木门闪身而出。跨过同伴的尸身,即便满身是血,手上的□□仍高举着,狰狞的眼神拚着自己濒死前的一口气,准星指向郑小媛的后背!
站稳脚跟,后方郑家的保镖同时追到。但后发的子弹追不上轰然巨响──
「郑小姐!」
愚鸠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便使劲往地上带。郑小媛睁圆了眼,看见枪口喷出灼烫的钢珠,慢动作似地打进他的肩膀、炸开拳头大的一个洞。下一秒,对方被一枪毙命,愚鸠翻了半圈,用自己的后背承受掉摔至地上的力道。
钝痛之后,郑小媛跌在他身上,现场顿时一片安静。这里的人似乎被郑家人手清理干净了,方才失职的保镖收了枪,匆匆上前。
「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可愚鸠他……」
「皮肉伤而已。」
郑小媛想查看他的伤口,被愚鸠挡开。等郑小媛的保镖将她拉起之后,他自己看了一眼伤处,随意地用手掌压着。
起身后,郑小媛看着他血流如注的肩膀。知道于事无补,仍忍不住低喃:
「要不是我分神,你过来时应该已经解决掉的。」
抱歉。她说。愚鸠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屋里,据点因打斗的痕迹而一片狼藉。不过好在,郑小媛并没有受伤──他转回来,垂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辛苦了。」
「没什么,你回来就好。今后由你带领梁家门的话……」
郑小媛话还未说完,突然看见愚鸠猛力地摇了摇头。有几秒钟,不论是她、或者她的保镖都没能反应过来,本以为想当然尔的下一任当家,会这么说:
「我不打算继承。」
几人都愣住了,尤其郑小媛,在短暂的呆滞后,旋即露出彷佛脑袋无法接收讯息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我不会作梁家门的当家。」
现在他们听清楚了,但每个人的神情都像难以理解。愚鸠并不想解释,可郑小媛上前一步,伸手便抓住了他按着伤口的手。
听见的说法太过荒谬,她质问时的表情不自觉地带上了扭曲的笑意。
「你在开玩笑吗?你不做,你要谁来做?」
「……妳的话,他们也会听从吧。」
郑小媛的脸色蓦然变了,像经历某种剧烈的冲击后,反倒一片空白。她摇了摇头,倒退半步、又再摇了摇。抓住他的手忘记松开,花费好几秒回神,才用力地甩掉他。
「你不是回来作当家的?那你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想回来帮妳。」
愚鸠闭了下眼睛,剎那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郑小媛无心注意了,她此刻连愚鸠的枪伤都管不着: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要我继任?」
我是准备看见你重生的野心、看你君临天下的。我准备保护你、让你最终能保护我们所有人──郑小媛只差没有脱口而出。她眼里的愚鸠在这时突然令她生厌。
他对他、还有她对他,都一样。
又是梁谕吧?为什么这男人愚蠢的守候至此还不到底线?而她到底又为什么站在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为女人、作梁家门的当家会有多困难?」
「……他就从不会说他的身分让他比任何人都难。」
几秒僵硬,只见到一道飞掠的残影。「啪」的一声,等愚鸠反应过来,脸上已经一片火烫的痛。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