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
他的模样也有几分认真:“玉帝爷爷要我下凡来办事,我一定是做得成的。我……没有想骗你的意思,谢樨。”他越说越慢,似乎在仔细斟酌用词,“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可我没有想过要骗你……谢樨,你这么喜欢他,你这么多年了还一直不开心,所以我想,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
我打断他:“兔子,你停一停。”
他不说话了。我凝神去看他,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似乎有些慌乱无措。
我陡然见到他这样子,也有点茫然,只能温声抚慰他道:“我没有说你骗我。”
玉兔“嗯”了一声,又眼睛红红地对我道:“你不要生气。”
我终于明白了,这兔崽子以为我在生他的气。
我不禁思考了一下人生,明明我在和颜悦色地说话,怎么就把他吓成了这样,难道谢樨这张脸真的把他丑到了?
他下来调查张此川,顺便命令我泡一泡他,来个死灰复燃,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虽然看起来是我被耍了,老子我在这个过程中也很憋屈,好歹后来还是跟他讲清楚了。
他蠢,我不跟他计较。他此前不晓得我已不再喜欢张此川,那就更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纵然我一开始还有些不快,此刻对着明无意那张看顺眼了的脸,也不再有什么生气的心思。
我见玉兔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便端着脸皮问他:“以前没瞒过人罢,小兔子?”
我翘起二郎腿,把他拉过来拍了拍背顺气:“我四岁掏鸟窝时就学会扯谎了,被揭穿时也不似你这么没出息的模样。”
玉兔愁眉苦脸地“嗯”了一声,眉心皱得快要拧出水来。他可怜巴巴地叫我:“谢樨……”
我把手中的的书往桌上一放:“既然现在讲明白了,小兔子,你原来是不是以为我能同张此川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顺便好让你点化他,让他——改邪归正,把玉帝给你的任务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我尚不知道张此川犯了什么事,只能挑了个含含糊糊的词。
“嗯。”
“你让我给兔儿爷一族争气,要我把他追回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嗯。”
玉兔十分颓然:“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了,你要干什么便干什么罢,我不会对你的小情人下手的,你要我配合你演出一场英雄救美也是没有关系的。生杀都由你,我那天在粥铺里听凡人说烤兔肉比兔肉粥受欢迎,你还是要将我做得好吃一点。”
我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那你要我做烤兔肉,总得先变回原身。”
玉兔格外颓然,变了原身之后连毛都瘪了,我把他揣在怀里,感觉心情分外舒爽。
我求的是什么?我是一个断袖,成天跟一个品阶比许多神仙高、长得也比许多神仙好的小青年睡在一块,再这么睡下去,我马上就能出家了。
我等了多少天才等来这一刻啊!
老子终于能安生睡觉了!
我步履生风,将好不容易肯在晚上乖乖变回原型的兔子揣回了房间。玉兔双眼紧闭,似乎在等待一柄看不见的屠刀落下,还有案板和几碗佐料恭候着。
我将他放在我的枕头边,给他披了块小毯子,声色俱厉地对他说:“不许睁眼,我给你盖了一层百花香料,睡一觉过去,你就能腌入味儿了。明早就上烤架。”
兔子一动不动,果然没敢睁眼睛,只是憋屈地回了我一句:“你不要再凶我了……谢樨,我错了。”
我之前已经洗漱好,此刻开始宽衣。
他又道:“谢樨,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不要烤我,我要是这么死了,传出去很跌份儿。”
我冷漠地说:“一山不容二虎,小兔子,这就是兔儿爷一族的权力交接,上位者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你要记住,当凡人如此,当神仙亦如此,世界很黑暗。”
世界黑不黑暗我不好说,我只知道玉兔此时的心情肯定很黑暗。
我把一切打点好,在床头留了一盏灯。本该是一夜好眠,我却睡得断断续续。
我枕头边是一只肥兔子,不是一般的兔子,他是玉兔。我睁开眼,瞧见那团柔和的白色缩在小被子里,好像是真的有点怕,还有点委屈。
他委委屈屈地蜷缩着睡着了,等着第二天被送上烤架。
我也是不懂了,这样的玩笑话他也能当真,这么蠢的家伙是怎么做到上仙位置的?
我一面想着,一面知道今夜肯定又睡不着。我胸口像是浇了一点鸡蛋酒,温润清洌的,散发着清早晨雾的水汽,干净又甜美,就是有点烫。我摸着我被烫到的地方,起身将那团肥兔子捞起来塞在我身边,用一只胳膊圈紧了,这才感觉到那点轻微的刺痛缓缓消解下去。
我也有点想不明白。
在前世,别人说我我冷淡是一,记仇是二。前者我不认同,后者我却无法不认同。
我记仇,以至于如今再见张此川,心中难以再觅得半点柔情。小时候哪个同伴欺侮过我,我虽不报复,但也会将那人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可有一点奇怪,兔子骗了我,哄我下了凡,我却意外地不怎么能气起来了。
我抱着肥兔子想了半天,大约是神仙当了几年,真的可以修身养性,我脾气是变好了罢。
☆、和一只兔子的拉锯战
玉兔一大早醒来,发现我没有把他腌入味,也没有把他送上烤架,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