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覃绕了云里雾里的一圈,才道:“世上便有这样一种人,心性凉薄,亲缘更毫不挂怀,虽不行大恶,可自私却是刻在骨子里的。王爷纵人,只会是放虎归山。”
姨娘怜惜女儿,买通角门媳妇子送人出府,孰料这人转头将姨娘藏了这许多年的家私卷的涓滴不剩,苏覃思及此事,便觉彻寒。
“是以,覃弟认为不该放?”
鄂国公不知苏覃在与敬王打什么哑谜,只默默听着,心中计较起这人是谁来。
“不该。”
苏覃冷然道,“焉知这人会不会被利用来作伐?还不如被囿在一隅,莫出来作妖的好。毕竟为人实在是一点血性都无。”
他年纪小,这般气鼓鼓说话时,竟难得显出一些孩童的天真,乍一眼看去,竟与阿蛮有些微的相似。杨廷见之亲切,难得放松了些:
“覃弟,令姐性寡人独,可到底还是十分惜命之人,心中自有计较,知道该往哪一方来投。”
也唯有放了人,才好放长线钓大鱼。
苏覃默默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鄂国公听得迷迷糊糊,心中猜度来猜度去,隐隐约约猜到了那惹出逆伦之祸的苏娘子身上,也未再多言语。
有些场面上的话,彼此只需点到为止,心照不宣便罢了。
只是户部之事,到底兹事体大,鄂国公不敢擅专,免不了多问上几句:“此事……可要压下?”
杨廷一哂,眼眸微微眯起,轻声道:“不必,如实上报。”
苏覃瞅了一眼,突觉得这般面无表情威风凛人的二姐夫,此时竟有些跟狐狸似的,藏了一肚子坏水。
不一会儿,府中来人问询是否将午食摆在书房,被杨廷否了,带去花厅翁婿小舅子喝了个欢畅,再各自离去。
鄂国公回府后便将此事详详细细地列了个折子,快马递进了宫里。
听闻当晚勤政殿便摔坏了一对羊脂白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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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这一出去,到傍晚才回。
苏令蛮练完半个时辰大字,一个时辰柔术,等得饥肠辘辘,才盼到人踩着夜露徐风回来。
“怎去了这许久?阿爹与覃弟,到底是何要紧事这般着急忙慌的?”
“倒不是甚大事。”杨廷不欲将前院之事带回,见苏令蛮嘟着嘴要说话,忙捂了她嘴道:“蛮蛮,我饿了。”
苏令蛮满腹疑问登时被打消个干净,忙张罗着飨食,不一会儿,小厨房便将饭食送上来,照例的一碗丰富的红糖水,苏令蛮喝得脸颊红彤彤的,杨廷支颔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
苏令蛮拿眼睛睨他。
“美人在怀,可惜……动不了。”
杨廷拿手撩她眼睫毛,只觉得蛮蛮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得好似要戳进人心里去,苏令蛮被他摸得眼睛发痒,将手给打了:
“莫瞎胡闹!”
“那阿爹的事,不好说,覃弟之事,总好说了吧。”
杨廷这才懒洋洋地将苏覃之话复述了遍,苏令蛮深以为然:“照阿蛮看,大姐姐那话,基本属实,不过覃弟说的也不差,大姐姐本就无甚家族概念,最看重的是自个儿一条性命,为报命,自然是不惜代价的。”
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廷,“倒是你,肚里打什么饥荒,不如与阿蛮一并说了吧。”
“还是瞒不过蛮蛮。”
杨廷话虽这般说,嘴角却格外舒展,眼底有丝笑意划过:“你大姐姐能知晓这许多秘辛,自然是有人叫她知晓,姓王的想利用她,我等不如将计就计。”
“大姐姐与你说的?”
苏令蛮想到此,不由拧了他一把,柳眉倒竖:“你何时与她私下相处了?”
大姐姐看她时那艳羡的表情,苏令蛮可还记得真真的,这是一个对阿廷有过肖想的女人,想想便不得劲。
想着,没忍住又瞪了杨廷一眼,这招蜂引蝶的臭男人。
“哟呵,好大的酸味。”
杨廷支着颔,眼睛弯了弯,突然笑了。
苏令蛮脸红红的不说话,论起来,她这霸道劲儿在女人中也是少有,不过她改不了,也不想改。
“没私下处。”杨廷叹了口气,将人揽过来,捏着下巴碰了碰那嫣红的嘴儿,才道:“蛮蛮,当年我父移情,阿娘生无可恋时,我便立过誓,若日后有心爱之人,必不负她一分一毫。”
“世间男子不独如你阿爹那般,皆是负心薄幸之辈;亦有千金一诺,不肯屈就之人。”
居士如是,他杨清微也不例外。
自杨廷过敏病灶好后,苏令蛮心中的不安便轻易地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杨廷郑重的姿态和语言,都再再告诉她,这确然是千金一诺。
“好。”
“阿蛮信你。”
纵时光往复,这诺言,从潜龙府邸,到稳坐金銮,杨廷都贯彻始终,不曾违背过一丝一毫,成为史书上大书特书的“千古情帝”——
当然,亦有“惧内”之言甚嚣尘上,野史、正说反复论证,却始终不能得出统一结论。
这亦是后话了。
第206章 中山王
中山王杨彻入城当日, 仪仗队排开几乎一里, 浩浩汤汤从国道而入, 长安百姓奔走相告,列队观看。
据传中山王好一副雄壮体格,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见之便让人心折, 以至于苏令蛮见到那清秀近乎娇弱的中山王真面目时,竟发起了愣。
鸿胪寺卿接待外宾,但杨彻不是外宾, 最后推来推去, 还是由敬王这同出一脉的杨姓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