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官是小,若因此牵累族中名声,苏护这日子……
恐怕是不大好过了。
所以阿爹必然是不会允的。
苏护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起来,他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眉眼沉静说话温柔的娘子也是个狠角色,而且显然,吴氏口中说的和离,是真的了。
他没来由地有点慌。
“你这,这是何意?”
吴氏给他沏了杯茶递去:“老爷,不到最后一步,妾身也不想做这么绝。事情要解决也很简单,给妾身一份休书。”
“阿蛮妾身也会一并带走。”
“老爷觉得如何?”
说话温温柔柔,态度并不咄咄逼人,却让苏护感觉头皮发麻,若吴氏与他拍桌对骂,他也没在怕的,偏她摆事实讲道理,软刀子割肉,又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你便舍得放下?”
苏护此时来与吴氏谈夫妻情谊,便有些可笑了,面上神色透出一股子色厉内荏的劲。
苏令蛮在旁看得再清楚不过。
阿爹这人,从来都是窝里横,哪日你强硬起来了,他便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典型的欺软怕硬。
“老爷既然能为一个妓子舍得下妾身,妾身自然也能舍得下老爷。”
吴氏说的柔软,并不急进。
苏护思及柳媚儿身上掉了的那块肉,与衣食无忧的将来相比,又觉得不那么心疼了,忙软下声讨好道:“若夫人当真不喜欢,老爷我,我……这就喊人将她挪,挪出去,务必不脏了你的眼睛。”
他可惜地想着柳媚儿的吴侬软语、千娇百媚,转念又觉得没甚重要了。
苏令蛮叹了口气——
不论她将阿爹想的多下作,他总能比她想象的更突破底线。
吴氏可惜地看着他:“老爷,你若硬撑着一口气不挪,妾身还能高看您一眼。不过……迟了,我意已决。”
“若老爷当真念及夫妻情谊,不愿与我对簿公堂的话,还是尽早放我与阿蛮离去。郑妈妈,”她头也不回地道:“去取纸笔来。”
郑妈妈心还未从“夫人寻死”之事反应过来,便惊愕地发觉情节直转而下,发展到夫人要与老爷和离了,呆愣愣一时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妈妈,速去取来。”
苏令蛮扬声提醒道。
她自是不会走,可若她去京畿之时,阿娘能离开苏府,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郑妈妈“哦哦”了两声,蹒跚着去东次间的书房里取纸币来。
苏护仿佛这才发觉苏令蛮的存在,换了个声法道:“你要和离可以,可阿蛮是我苏家血脉,必须留在苏府。”
吴氏弯了弯嘴角:“老爷这是要与妾身对簿公堂了?”
赤裸裸的威胁。
苏护脸一僵:“你一个和离之女,若再嫁阿蛮当如何?若不再嫁,阿蛮的亲事你又有何助力?”
这时门口匆匆行来一阵脚步声,苏覃率先掀帘进来,带着点活泼的快意,笑道:“二姐姐,你寻小弟来,可是有好事?”
竟是打断了这好好的谈话。
苏令娴也随之跟了进来。
吴氏低垂着眼,想到苏护的话也有点道理,若阿蛮当真跟了她去,充其量也不过嫁给一个商贾之家,若……
这下反倒对坚决要和离又有些踌躇之意。
苏令蛮拍拍手掌,吸引众人注意力,才道:“三弟弟,大姐姐,阿蛮特意叫你们来,确实是要说一件好事。”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苏护,直将他看得遍体生寒,才道:
“阿爹,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何三弟弟出生后,你那么多姨娘们怎么半点消息都没出?”
“我找了个道士算过一卦,说是天生子女缘薄,有一子已是上天垂怜。”苏护想到今日莫名掉了的孩子,又觉得是应了那道谶语了,心里的难过又淡了些。
苏令蛮“噗嗤”笑了,抚掌道:“阿爹可真是少有的天真。”
“阿蛮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阿爹。”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苏令娴,发现她果然面色惨白,目光闪烁。
心中的猜测更是有了实证,随口一句便已是惊雷乍响:
“阿爹,你早就被人下了绝育药,如何还能有子嗣?”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