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普通的转学生一样,何天巳被先生叫到讲台前做自我介绍——姓名、血统、家乡,无外乎就是那么几样。
而几个小时之前刚刚愉快地否定了自己“野鸡”血统的何天巳,果然擅自修改了身份。
“我的亚人基因,是蛇。”
他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个让明若星错愕万分的字眼。
“大家可以叫我大~~~蛇。”
——
如果说春桐院的课程是普及亚人世界的基础常识,那么荷峰院讲习的内容则明显更加深入。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值青春期,性别意识、种群意识都逐渐觉醒。体内的各种信息素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年龄段教育的当务之急,就像是在果实成熟之前套上一个纸袋、一个模具,撒上一层药粉,避免果实发育不良、抑或成长出稀奇古怪的模样。
因为何天巳来得晚,下午只上了一节两个小时的课。具体学到了什么姑且不论,反正是坐得双腿发麻,人也直犯困。
当放课的钟声响起,其他学生走向饭堂,他却连饭也懒得吃,趁着离晚课还有两个小时,只想去睡个小觉补个眠。
谁知道刚走进院子里,他就看见明若星负手站在两三株卷丹百合旁边,静得仿佛一幅画。
“就这么两步路,你还特地来接我放学?”何天巳笑着走到他身旁。
明若星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又问:“不去吃饭?”
“不饿,再说箱子里还有泡面,比大锅饭好吃多了。”
“……随你。”明若星竟也不去勉强他,“房间里有西瓜,在井水里冰镇过的。”
“好咧,真幸福!”
何天巳应了一声,很自然地就上前搂住了明若星的肩。
明若星象征性地扭了一扭,躲不开便也由着何天巳放肆,只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蛇?”
“嗯?蛇?”
何天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这还需要理由?反正我不想再说自己是野鸡,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蛇。不还挺酷的吗?干脆就说出来了。”
明若星并不满意这种解释:“猛兽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蛇,还要人家叫你大蛇? ”
“都说了没理由啊……”
何天巳半张着嘴,莫名其妙地看着明若星,突然又恍然大悟。
“啊!你是觉得跟你那个眼镜蛇朋友撞上了是吧?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待会儿就去改掉!”
“不用。”明若星摇头,“我只是好奇,毕竟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对蛇有什么特殊感觉。”
“这个嘛,也就是一种感觉而已,直觉!”
也许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何天巳挠挠鼻子笑得有点暧昧。
他酝酿了一下,又反问:“明啊,你跟你那朋友之间……没什么的吧?”
才刚勉强被他说服的明若星,顿时又狐疑起来:“你干什么这么问?”
“关心一下我恋人的既往恋爱史不行吗?就你这脾气,难得有个挂在嘴边的朋友,很不正常啊!”
“谁把他常挂在嘴边上了?”
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明若星干脆也厚一厚脸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何天巳又霸气地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搂。
“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你现在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管他狮子老虎狗熊还是眼镜蛇,敢跟我何天巳抢人,我就让他知道我疯起来谁都不怕!”
“……神经病!”
明若星使劲憋着笑:“我真该给你录下来的。”
何天巳却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可以没问题啊,走咱们回屋去,录多少段都成,拿他当你的手机铃声怎么样?”
——
吃过西瓜和泡面,又调戏跑了明若星,何天巳抓紧时间躺下来打了一小时的盹。
将近晚上七点,闹钟响起。他起床,按照之前陈先生的吩咐下楼,往西南方向走去。
银亮的月光洒满大地,穿过几重空空荡荡的院落,古树的树冠逐渐向两旁退去,袒露出了东边大片大片的夜空。
何天巳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美丽的夜色了。即便是金鱼村的夜,与这里相比,恐怕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天幕是深紫和藏青色的,洒满了细钻般熠熠闪光的星尘。天宇高处,一轮圆月冉冉东升,皎洁的月色照出天际线上一排连绵起伏的山峰的轮廓。浓淡有别、高低错落,如同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而那些山峰上影影绰绰的灯光,似乎又在提醒着看客:世间是真而非幻,人并不在画中。
不知不觉中,何天巳已经沿着一串下行台阶来到了荷峰院东侧的山崖上。
这里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座大殿,看样式与山上其他的建筑并无不同。唯一有趣的是,殿后的院子里有一座池塘,塘内立着一座看上去仿佛是黄铜质地的宝塔。
这座塔足有四五层楼的高度,门窗柱脊、飞檐斗拱,无不刻画仔细。除此之外,每层的八个角上还各自拴有角铁铜铃,玲珑有趣。
何天巳稍稍驻足欣赏了片刻,就绕过池塘继续往前去。径直穿过那座大殿,前方就是突出于悬崖之上的观景大平台。
此时此刻,陈先生以及其他十二名修行小弟子们已经到了平台上。
所谓的晚课,倒不再是亚人的常识教学,反而更像是某些宗教仪式。
在陈先生的吩咐之下,包括何天巳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坐到了蒲团上,一边进行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