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邱桥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再去说什么“何意很好”的话都像是讥讽,裴艾夕只是听他说他们分手就认定了这件事是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认知本来就让他感觉愧疚,毕竟在任何一个旁人看来,何意都永远不会对他说要分手的那句话。
“不怪何意,”他低声说,尽可能让自己的遣词用句听上去不那么刺耳,“是我自己的问题。”
裴艾夕不敢再问,她看得出来这个决定对于陆邱桥来说也并不轻松,这个男孩的情绪和性格一直以来都很内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上去他却变了许多,像是曾经冰封的雕像被溶解了一个缺口,她从那个缝隙窥探进去,惊愕地发现了许多一直以来没能看到的东西。
“稿子我今晚真的会给你,”陆邱桥紧张地瞥眼看了一下身后紧紧闭合的卧室,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中有些请求,“这件事我自己会找机会跟何总说,在那之前,希望能帮我保密。”
裴艾夕脸上愕然的神色更深,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陆邱桥的那个眼神,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间公寓里还有第三个人在,而那个人就是改变他更扭转了他心意的原因,于是她无法控制自己联想到了上一次在这间公寓里惊鸿一瞥的那个影子,虽然上次陆邱桥说了那个人是他的“学长”,但是裴艾夕记得自己在那很短一瞬间看到的半张侧脸和一截脚腕,不论男女,那必定是个十成十的美人。
而她这一次没办法不多想了,于是眼神也没有收敛地往陆邱桥身后看去,也许是她脸上的猜疑太过于明显,让陆邱桥干脆生出了全盘托出的勇气。
“我大学时候的恋人回来了,”他干脆而无畏地说出了事实,不管裴艾夕会如何评价自己这种听上去卑鄙的做法,他想着与其含糊隐瞒还不如全部都说出来,“这就是缘由。”
裴艾夕这一次是真的惊呆了,她的潜意识已经比本能的理智更早地意识到了一些问题,那些多年来关于“冷雨”究竟是谁,《极光》到底是陆邱桥想要画给谁看的,似乎在这个瞬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正答。
于是她也没有任何话可以再说,这个缘由的确太过于简单也太过于强大了,就算从她如此偏袒何意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够挽回的余地了,就算她能帮何意咒骂陆邱桥的欺瞒和绝情,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了。
“但是何意……”她像是申诉一样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却随即便感到无力,停顿了几秒只能□□般地说,“算了,你画稿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而陆邱桥也没有再说什么。
裴艾夕靠在电梯里的时候还在回想陆邱桥说起“那个恋人”时候的神色,连她看来都觉得心冷,更不要想如果是何意本人。然而无论从什么角度想这件事都是陆邱桥的私事,仅仅作为责编的自己没有任何余地去置喙,她只是感觉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是想象那个天鹅一样骄傲的女孩儿一直以来在用何等卑微的心去陪伴陆邱桥,就难过不已。
然而她的情绪还没能好好整理,当她走出公寓大楼的时候,却迎面看到了穿过马路向这一边走来的何意。
她已经完全不骄傲了,她所有骄傲的羽毛已经被陆邱桥的决定像是滚烫的开水一样迎头泼洒了全身,她现在看起来无措又畏缩,十一月的天气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但裴艾夕看得出她苍白的脸上还化了淡妆,微微干裂的嘴唇上涂了并不服帖的唇彩,然而这让小心翼翼怀抱着仅剩尊严的她看起来更加悲哀,甚至连那一头平日乌黑靓丽的短发都像是那双黑色的瞳孔一样黯淡了许多。
裴艾夕并不想就这么与她撞见,但是要躲也来不及,于是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何意招手,脸上带着令自己唾弃的伪善笑容。
何意看到了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想必是没有料到裴艾夕也在这里,但她又不能在陆邱桥的责编面前露怯,便把原本瑟缩的肩膀打开了一些,笑着跟裴艾夕打招呼。
“小意来了吗?”裴艾夕说,她很难维持自己无懈可击的表情,因为走近来看何意的状况不可谓不凄惨,或者说她其实看上去仍然美丽,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气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好像突然之间老了许多。
“我来找他。”何意指了指公寓大楼,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往日没有差别,然而却连陆邱桥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只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代号。
裴艾夕的心瞬间沉到了脚底,她没有办法再看着这个女孩儿笑的样子了,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想个刽子手,于是便借口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便急匆匆地与何意道别。
然而在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裴艾夕还是忍不住回头向何意的方向看了一眼,令她意外的是何意并没有往公寓走去,而是沉默地站在刚才她们分开的那个花坛边,她抬着头向高处望着,秋日的风吹拂她的发梢和衣角,让裴艾夕觉得那个背影无比哀伤。
——
陆邱桥送走了裴艾夕自己又独自在玄关里站了几分钟,还没有把自己的思绪好好整理清楚,就听到身后的门外又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只不过这一次敲门的声音非常轻,如果不是因为陆邱桥恰巧就站在旁边的话,可能都没有办法听到。
陆邱桥转头凑到猫眼上向外看去,这一眼看过去他本来已经下意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便僵硬了,他不是没有想过何意会来找自己,自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