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如约去和邓忆吃晚餐。
可能潜意识里,他还是想逃避。
原本他想试图和邓忆约在更晚一些的时候见面。但那个家伙的手机从离开他办公室起就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与客户吃饭到一半,钟弦借故离开,把之后的事情(带客户进行晚宴后的‘娱乐’)都交给了大科去办。
钟弦赶去了邓忆提起的那家西餐厅。
餐厅里空荡荡的,邓忆不可能还在了。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钟弦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他在一处柱子那儿停留了一会儿,捂着胸口,垂着头。
再抬起头时,看到邓忆站在面前。
停车场的光线暗的像故意熄了灯的舞台,只有一束灯光,从某个缺口照进来,射在钟弦身边的柱子上。邓忆站在光线之外,像从天而降似的。
钟弦全凭感觉而确定面前的人是他。
“你是幽灵吗?”钟弦缓缓地说,“还是我的……幻想。”
邓忆向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扶了一下钟弦的肩膀。“你一定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我,不过是胃痛。也可能是心……”钟弦再次捂住胸口,试图稳定自己躁乱的心绪。黑暗中他看不清邓忆的脸,便向前再靠近一点。
邓忆扶住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真的。”钟弦说。“约定时间早已经过了。你不该还在这儿了。不该在我希望你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了。都是幻觉。”
“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你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总该有点不同的地方。”
邓忆沉默了两秒,忽然用力将钟弦抱住。
假相
66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
柔和的钢琴曲充溢着整个餐厅,
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着,慢慢地占据人的心灵。餐桌上摆放的花朵散发出阵阵幽香,不浓亦不妖,只是若有若无地改变着钟弦复杂的心情,渐渐地心湖平静得像一面明镜,没有丝毫的涟漪。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安静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
典型意大利风格的餐厅,还有户外的露天座位提供给喜欢浪漫的客人。
钟弦虽然刚刚已经跟客户吃过也喝过了,他一直没有什么食欲,此时却觉得肚子很饿。他和邓忆在深夜时分,进入这家西餐厅,冒着可能成为最后一桌客人而被催促的‘风险’,选择坐在一个靠近露天座位出口的位置。
钟弦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和例汤。他不确定自己能吃进去多少。邓忆则点了一客牛排。
钟弦带着羡慕的眼神着着邓忆,想着人能保持本真的最大好处,就是能随时随地感觉到真实的快乐。
邓忆看起来是开心的。尽管他并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餐厅中黯淡的灯光,也掩盖不住他明亮的眼神。
钟弦则陶醉于对方的快乐。他想接近并融进对方的世界,感受简单纯粹。
何况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快乐可能来源于自己。
不多时,当他们开始选择话题时,钟弦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他逃避谈论一切可能提醒对方关注到他自身的事情,例如案子、工作、甚至生活中的细节。
他很快发现他逃避不了。
任何话题都可能拐到他身上,都可能提醒他也提醒对方,该是他坦承面对真实的时候了。
“我其实,很早就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邓忆说。
钟弦惊讶状。“礼物?”他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好像他才是被别人刻意追逐的那一个。
“当我在qh乐器行看到它时,我就想到了你。觉得它和你最相配。”邓忆打开自己的手机,递给钟弦。
手机屏幕上是一把吉它的照片。钟弦曾经在邓忆的朋友圈中看到过这张照片,他当时以为是邓忆自己的吉他。万没有想到,邓忆原来是买给他的,竟早早就有如此用心。钟弦盯着手机上的那把吉他不由地发愣。
“我早就不弹了。”钟弦将手机还给邓忆。
“你应该弹。”邓忆语气坚定。“继续弹吧。你真的在音乐上很有天分。”
“既然只能是爱好……就是玩物丧志。”
“怎么会这样想?只是爱好又如何。不是一切事情都能用赚钱多少来衡量?”
钟弦笑了笑。他不想让这个话题破坏现在难得的气氛。“不聊这个了吧。”
两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邓忆开口,依然纠结于此事。“你当初那么投入,写了这许多歌。怎么就放弃了,还放弃的这么彻底?”
“忽然有一天就觉得应该放弃了。”钟弦转移话题。“你呢,放弃做警察,一定很难过吧。”
邓忆挑了一下眉毛。“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不大怎么想当警察,还不如做个自由的侦探舒服。每天早上去开个会,大家为了完成任务而做事,做警察真没什么乐趣。”
“这样?”
“所以,当我受了伤,我妈妈只是一个建议,我就听从了她,其实是我也不怎么留恋,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做下去。也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为生活所迫吧。我做警察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份工作而已。最后轻易地放弃也不算出乎意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