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开头,小崔他们抓了个偷爬进女教师宿舍,对女老师耍流氓的中学生。他们把学生带到警察局后,这学生竟然耍横,他们就让几个实习警察打了他一顿。小崔本来也准备过过手瘾,被老黄叫住了。几天后,小崔感谢老黄当时拽自己一把,几个实习警察下手太重,把那学生打了出问题。为了表示感谢,小崔约老黄出去玩,然后引出了另一个重要人物于心亮。
警察打人这种情节肯定过不了公安部的审查,于是,电影中就变成了小崔在老黄的帮助下找到线索,破获一起高中生弑杀父母的案件。小崔为了表示感谢,请老黄到南泉镇洗温泉。南泉是山城有名的温泉,但距离有些远,小崔他们就包了辆车前往。小崔包的正是于心亮的车,他跟于心亮是朋友。一来二去,老黄跟于心亮也成了朋友,并知道了小于就是于心亮的妹妹。
对这段改编,张一谋觉得相当成功,高中生弑杀父母具有隐喻作用,双方是因为沟通出了问题才导致的悲剧,父母与孩子尚且难以沟通,那其他人呢?这个案子从侧面展现了冷漠的现代都市中道德沦丧和yù_wàng膨胀背后所隐藏的个体的孤独;同时,通过老黄与小崔的对话,引出了老黄的家庭关系,他离婚了,女儿在外地工作,平常联系很少,老黄也是孤独的。
贾樟柯的看法则完全不同,他认为张然这段改编很失败:“张然胆子太小了!既然是实验性作品你怕什么嘛,大不了电影被禁而已!你在国外有那么大名气,又那么有钱,你怕什么啊!这么一改,对于体制的批判就消失了!”
在贾樟柯看来,小说里面中学生被警察抓后,不断问警察证据呢?还对警察说,你们不要知法犯法,结果却被警察打成了傻子。这多讽刺啊,警察为什么这么猖狂,敢在警察局大张旗鼓的打人?这是体制问题啊!电影要是直接拍出来,那就是对滥用权力最直接的批判,是对体制赤裸裸的嘲讽!张然这么一改,对体制的批判就没有了!
贾樟柯对电影很失望,对张然更失望。
银幕上,老黄、小崔和于心亮坐在一起吃串串香,三个人在蒸腾的雾气中,漫天漫地的聊着。于心亮又说到了自己的妹妹小于,尽管他对妹妹有很多不满,但那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还想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于心亮觉得老黄人不错,借着酒劲,想要把妹妹介绍给老黄。
于心亮看着老黄,很认真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人又稳重。我妹妹虽然又聋又哑,但她年轻,懂味。你对她好,她就会满心对你好……”,
“哎,小于我得讲你两句,玩笑开大了啊。也不看看我什么年纪。我女儿转年就结婚了。”老黄板起脸道,“小于你喝多了,讲酒话哩。”
于心亮道:“我怎么讲酒话了?”
小崔感觉老黄没那个意思,就道:“于哥,你确实讲酒话呢!”
于心亮见老黄好像生气了,不想把气氛搞僵,打了个哈哈道:“我这个人一喝了酒嘴巴就没遮拦,黄哥,你别介意啊!”
老黄摆了摆手,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望向远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惘。镜头缓缓推向老黄,从中景推成近景,再推成特写,最后推成了他眼睛的大特写。镜头静止,画面定格。透过老黄眼睛的大特写,观众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平静外表下隐藏的一抹忧伤和孤独。
几秒钟后,镜头渐渐拉远,这时观众惊讶的发现出现在镜头中的不再是老黄,而是变成了小于。她坐在理发店里,望着山坡下的城市,眼神里透出淡淡的忧伤与孤独。
通过眼睛来转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法,很多电影都在用,但看完张然的这个转场,张一谋却不住点头,他知道这个镜头不光是在用匹配剪辑来实现转场,而且通过两个人的眼神告诉观众,老黄和小于是同样孤独的人。
与此同时,张然却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有些凝重。接下来一段戏将以小于的视角展开,整个《一个人张灯结彩》最考验观众耐性的戏不是开场的黑屏,而是这段以小于为视角的戏。小于是聋哑人,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所以,这段以小于为视角的戏完全无声,连配乐都没有。
如果观众能够入戏,真正进入小于的视角,那应该会觉得不错;但如果观众不能入戏,那将是巨大的煎熬。
观众能够顺利入戏吗?
张然没有把握,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